第一章始知

玉明殿周遭密布的是高高的合欢树,现在秋意正浓,所以合欢已经不复夏日时的茂盛。玉明殿的宫人并不勤快洒扫,所以相比其他宫苑,这里还是生长着一些润湿幽暗的秋草。

梁吟此时正潜伏在殿外的草丛里等待时机!

前几天族里的愣头青墨蛉刚刚修成人形,得意忘形之下偷偷溜进阕宫的御膳房狂灌了几坛陈年的状元红,当天晚上酒醉之下不慎在玉明殿外现了原形,肆无忌惮的叫了一天晚上,结果尚未天亮就被殿里的那位逮了个正着。

偏偏寒蛩昼伏夜出,眼下艳阳高悬人族当前,墨蛉那个傻大个只能被闷在澄浆泥罐里任人宰割。

她和墨蛉属于寒蛩一族,自雍朝开国他们迁移到阕宫,两百余载他们就一直住在这里,阕宫中无论是花草树木,还是砖石土穴,都是他们的地盘,在这里他们称第二,没有其他蛐蛐敢称第一。

蛐蛐,世人多称蟋蟀,促织,其余部族皆为凡种,唯有他们一脉可称寒蛩,地位崇高,掌全族生死。

寒蛩族,无论男女皆擅鸣唱,以歌鸣势,奏盛世之华章,演颓世之绝唱,修行功成者,可化人身。

若是墨蛉被一般人擒了去,梁吟尚且敢壮着胆子闯一闯这玉明殿。但是这玉明殿的主人偏偏是那赫赫有名“活阎王”,当今雍朝的四皇子——谢泓!

至于谢泓此封号的由来,是族中一只只勇士前赴后继换回来的血的教训……

谢泓因生母位分卑微且早亡,不得雍帝宠爱和重视,故从小缺少管教,仁义礼智,诗书乐艺通不通倒是不知,但斗鸡走马,划拳骰子,市井纨绔那套却是无所不精,尤其是斗蛐蛐,他可是行家中的行家,别族中有不少壮士都曾落在他的手里,幸亏此人比赛完后,无论胜负都是从哪捉来再放回哪去。

可是蛐蛐都是以善鸣好斗着称的,寒蛩族尤甚,哪次比赛之后不是高竖双翅,傲然长鸣,十分得意。

偏偏那几位被谢泓放归的,无论赛过几回赢过几次,回来后都是一蹶不振一言不发,阖家迁出阕宫安分守己,乖乖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梁吟对此甚是费解!

谢泓“活阎王”的称号便是由此而来,族中所有人都猜测他们在谢泓那里一定经历了什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恐怖之事,所以才不敢再在阕宫里肆意。

日薄西山,太阳的余晖洒满了整个玉明殿,这里不似别处恢宏肃穆,倒有些寥落孤独的味道,梁吟此时没有作诗的恶趣味,却是在草丛中趴麻了脚,都怪墨蛉这个笨蛋……

偏偏她还不得不救他,谁让他墨蛉是她最忠实的小弟和跟班呢!

要是今天的事被姥姥知道的话,他俩的皮一定会被姥姥扒掉的,然后再折了翅膀,挂在假山上晒成虫干的!

现在她只有等天全黑了,她将谢泓引出玉明殿,墨蛉才能够化成人形逃出来,还有要是墨蛉在人族面前显了人身,那就不只是做成虫干简单了……

只能说墨蛉那傻小子傻人有傻福,他没心没肺的从阕宫珍宝阁偷出来的萝卜干,竟然是番邦进贡给雍帝的千年人参……

他吃都吃了关键是竟然还没给她剩一口,所以墨蛉就成了族中除了姥姥之外唯一修成人身的寒蛩。

见天色已晚,听见墨蛉的叫声知道他准备就绪,梁吟无可奈何的打了个哈欠,开始慢慢的叫了起来,刚开始有些断断续续,然后开始嘹亮。

若说一般蛐蛐的叫声是响亮的长节奏,梁吟是清悦急促,抑扬顿挫,有些像是短笛吹奏出的悦耳的旋律。

玉明殿内,谢泓本就不喜宫人伺候,便早早的打发了宫女和内侍,一个人在窗前要替陈娘娘完成那幅海棠春睡图,嫣红的水墨晕开,笔笔细细勾勒,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没有生母的庇护,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只能如菟丝草般寄人篱下,看人眼色过活,小心地讨好着父皇和每一个宠妃。

未到深秋,殿内还有些燥热,他便推开书桌边的侧窗,周遭静谧无人,凉风习习尚且能平静一下他内心的烦躁,殿外传来蛐蛐一声声的清鸣,原来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

随着那扇窗被推开,梁吟借着殿内还算明亮的烛光,恍恍惚惚看清楚了窗前迎风而立的少年,那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一张侧脸!

他似乎已经换上了月白的蚕丝寝衣,似因琐事眉间轻蹙,剑眉星目,温文尔雅,好像是宣纸上晕开的春水梨花。

原来是他!那个曾经在北苑里差点把她喂成胖子的小哥哥,他又换了母妃呀……

谢泓有些激动,自从搬到陈娘娘宫中,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北苑中和他作伴的那只蛐蛐。

他是斗蛐蛐这方面的好手,仅凭这声声清鸣便知是哪只,而且知道北苑这只绝非凡品!便备好陶罐,随手拿起身边的烛台匆匆出门。

梁吟见谢泓上钩,便急急忙忙往外苑蹦,她答应了姥姥不能再见谢泓,而且是发过毒誓的!

就朝着御花园的方向狂奔而去,那里草木繁茂,土石密布,还有别族的蛐蛐打掩护,比较容易脱身。

谢泓追随着声音,一步步走入了御花园里,夜色正浓,除了他手里一点微光,根本无法看清脚下,周遭都是虫鸣,此起彼伏,鎏,那一阵清悦嘹亮的虫鸣却不再响起。

他有些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有些遗憾:“还以为是老朋友……”

曾记得少时,他放课以后,皇兄仍旧会被师傅留下来授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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