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浑然不待叶嫤回神,苏晏已极其干脆的转身离去,消失在大船一侧的拐角处。
叶嫤呆呆的立在原地,目光发紧发颤,怅惘之至。
只道是苏晏这番话,的确算是发自肺腑的提醒了,且句句都言之在理,极合事实,她的确得好生谨记,只是她仍还是相信,‘一入宫门深似海’这话,定不会落到她叶嫤身上。
毕竟,她叶嫤也与其余宫妃不同,也不会真正的唯唯诺诺,她的眼中,也容不得沙子,倘若平乐王日后胆敢变心,她自然也敢断情绝爱的与他离心。
夜色浓厚,水面,涟漪起伏。
却也不知是夜风太凉还是怎的,叶嫤只觉心头发空发寒,难以真正的安生。突然间,她甚至莫名的希望平乐王只是一个普通人,而非高高在上的帝王,倘若他当真是个平常人了,她与他之间,便就没这么多的变数了吧。
心思至此,徒留一腔怅惘。
待回屋之后,也无心睡意,仅坐在软榻发呆。
则是夜半三更之际,平乐王才迟迟归来,眼见屋中灯火未灭,叶嫤也还在软榻等候,他猝不及防怔了一下,随即快步过来,极是心疼的问:“怎还未睡?”
叶嫤这才回神过来,抬头朝他笑笑,缓道:“仅是没困意罢了,便想多坐会儿。”说着,话锋一转,极是自然随意的问:“皇上与姬宣聊完事了?”
他仅是点点头,也不多说姬宣之事,仅抬手过来将她拉起,缓道:“路途奔波,即便无困意,也得早早休息才是,待明日,我们便可抵达京都城了,那时候,你便无需再受这些颠簸不适了。”
说完,牵着叶嫤一道朝床榻行去。
两人依旧仅是褪却了外袍,相拥而握,平乐王依旧规矩,除了垂头深深吻在她额头之外,并无任何出格的举动。
叶嫤没说话,一直侧躺在他怀中,兀自沉默,平乐王似也发觉她情绪的不对,低声问:“嫤儿,怎么了?”
叶嫤神色微动,默了片刻,才缓道:“妾身随皇上回京,已算是在拿妾身的一生在豪赌了,豪赌皇上会待妾身好,豪赌你与妾身能真正的情投意合,白头偕老。但若以后,皇上一旦负了妾身,妾身,定也不会原谅皇上。”
平乐王深吸一口气,紧紧将她拥着,“放心。我慕容景此生不易动情,既是对你动了心,便绝对会护你周全,爱你如初。倘若日后我慕容景背弃了你,那时候即便你要杀我,我也绝不会还手。”
这话入耳,叶嫤心有起伏,却终究未再言话。
平乐王也不再耽搁,抬手便隔空拂灭了屋中的灯火。
瞬时,屋子顿时黑沉下来,静谧之至。
叶嫤也不说话,仅稍稍合眼,强迫自己入眠,只道是事到如今,多想已是无疑,接下来走好每一步,好生经营这段情感,才是要紧之事。
夜色,越发厚重,船行的速度,也越发减却了下来。
周遭各处,一片静谧沉寂,无声无响。
却是许久后,不远处竟突然传来几道轻微的坠地声,那声音不大,只是仍是稍稍有些明显,所有船上之人皆下意识循声望去,目光散漫在大船各处,却又突然分不清那细微的声响究竟出自哪条船上。
苏晏并未惊动平乐王,仅循声凝了片刻,便亲自去那几艘最为嫌疑的船上查探,却是走了一遭,并未发觉任何异样。
他心中略有疑惑,随即吩咐所有船上之人加强戒备,则待正要回得主船,便又瞧见隔壁船上的主屋内出来一人。
那人,满身的青袍,墨发随风飞舞,整个人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
只待认出那人时,苏晏眼角微挑,未及出声,那人竟已是先朝他出声道:“苏丞相夜里竟不休息?”
苏晏敛神一番,不答反问,“姬宣公子又为何还未休息?”
姬宣缓道:“这几日睡得太多,如今竟一直睡不着。闲来无事,便想出来走动走动。”
苏晏并未将他这话听入耳里,话锋一转,“方才这方向突然有几道响声传出,姬宣公子可有听见?”
姬宣勾唇笑笑,“自是听见了的,像是哪艘大船的底部稍稍触到了礁石而撞击出的声响。”
苏晏一怔,下意识回想方才听得的声音,对姬宣这话半信半疑。
姬宣凝他片刻,继续道:“闲来无事,在下独自一人呆在船上也是无趣,不知此际苏丞相可否与在下对弈几局,也好打发打发时间?”
苏晏默了片刻,有意亲自去姬宣船上探探,终是点头应允,随即主动往前,跃上了姬宣的大船。
两人也不耽搁,当即在姬宣屋中摆好棋盘棋子,兀自对弈,只是看似谐和安静,但棋盘上黑白之子却是对战凶猛,不分上下。
直至两个时辰后,此局才完,苏晏全胜。
姬宣抬头,眼中极为难得的卷出佩服之色,“苏丞相棋术了得,在下佩服。”
苏晏淡道:“险胜罢了,姬宣公子棋术也是不差。”
姬宣神色微动,“在下闻说,大昭皇上能登上帝王之位,苏丞相也是功不可没,且这么久以来,大昭皇上身边,也就苏丞相一位谋臣,如此看来,苏丞相定该是足智多谋,精明能干。”
他突然便开口夸人。
苏晏略是不惯,心有戒备,“姬宣公子过奖,只是皇上能登帝位,全凭皇上的本事,在下仅是稍稍辅佐而已,并未出多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