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东宫将领也已经率领两千余人的精兵杀向玄武门,然而臂力过人的张公谨却一人顶住了沉重的宫门,坚持了很长时间。
而决意站在秦王一方的玄武门禁军也下场,虽然两名将领因为寡不敌众而阵亡,但也顶住了局势。
眼见玄武门战事焦灼,而东宫将领开始鼓噪着要转攻空虚的秦王府,尉迟敬德突然赶到,将太子和齐王的人头扔在地上。
于是,东宫的部队士气尽丧,四散而逃。
尉迟敬德又赶往海池,找到正在与臣子泛舟的梁高祖……
然而看到这里,李鸿运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等等!”
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没有任何问题,细节与史料吻合,也与常理相符。
玄武门之变的细节史书记载得很详细,梁太宗让群臣“削去浮词、直书其事”,所以连自己因为战马受惊冲入树林被树枝撞下来、又差点被齐王用弓弦勒死的细节也都写上了。
相较于历史上那些不明不白的死亡,梁太宗已经给了这两个兄弟全部的尊重,大大方方地将自己杀兄弑弟的事情写在史书上。
但李鸿运还是觉得似乎缺了点什么。
如果是从史料上看,可能还察觉不到。
因为史料记载十分简洁,信息高度凝练,主视角集中于秦王、太子、尉迟敬德、齐王等人,一切似乎都十分紧凑,没有任何遗漏。
但是当具体的场景出现在李鸿运的面前时,这种异样的感觉就逐渐强烈。
从画面中能够清楚地看出,秦王这边的人手都是披甲的,而太子和齐王却都没有披甲。
因为以他们的身份,进入皇宫可以配刀剑或者弓箭,但却不能披甲。
披甲等于明牌谋反。
所以有准备的秦王披甲,而没准备的太子和齐王没有披甲。
从高空中俯瞰,能够清楚地看到整个皇宫的结构。
自最北方的玄武门进入后,是北海、西海、南海这三个人造景观池,再往南则是临湖殿。
显然,临湖殿正是因为临近这三个景观池而得名。
过了临湖殿往东南方走,就是甘露殿,往南越过甘露门是两仪殿、太极殿,而从甘露殿往东再往南,才是齐王逃命时的目标:武德殿。
也就是说,秦王与太子、齐王的战斗,发生在临湖殿周围的很大范围。
而海池,其实就在临湖殿边上,是太子和齐王进入的必经之路。
甚至有可能,太子和齐王在进宫时,还见过海池上的游船。只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父皇和一众大臣在上面。
所以,综合分析起来,当时的场面应该是极为明显的。
秦王带着数十名全身披甲的骑兵,埋伏在临湖殿周围。
太子和齐王经过海池来到临湖殿,而当时梁高祖和大臣们就在海池上泛舟。
而且,在杀死太子和齐王之后,尉迟敬德直接全身披甲、手持长矛、浑身浴血地去见梁高祖,但史料中却并无任何他被侍卫阻拦的记录。
那么,在秦王和太子厮杀的时候,皇帝为什么会没有察觉?
即便玄武门刚打开、秦王刚进入的时候,皇帝没有察觉,那之后这数十名披甲骑兵堂而皇之地到临湖殿附近埋伏,难道就没有皇宫中的侍卫发现吗?
侍卫就算不去阻拦,也总该去汇报皇帝吧?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帝竟然还在若无其事地游船?
甚至太子和齐王被杀时的喊声惊天动地,连东宫的将领都带着人杀到玄武门了,梁高祖却仍旧一无所知。
等尉迟敬德去见皇帝的时候,更是一路畅通无阻,就好像皇帝本人没有任何护卫一样。
荒诞的感觉在李鸿运的心头浮现,他暂停了眼前的画面,以俯瞰视角重新复盘了整个过程。
梁高祖莫名其妙地神隐了,作为一个皇帝,他没有做任何的事情,甚至没有得到任何的消息。
这显然很不合理。
毕竟他此时还是个实权皇帝,不是被架空的傀儡。就算宫中有一部分人被秦王策反了,但亲卫中肯定还有很多人是完全忠于他的。
李鸿运瞬间意识到,之前楚歌说的“史料中唯一需要注意的地方是梁高祖”是什么意思了。
显然,这里才是史官都不太敢写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