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送先帝神亭回京的卤簿之中,懿安太后的玉辇位处天子玉辂之后,一身缟素的坤安公主半卧在榻边,感到身边有些微的动静,抬头一看,太后已然苏醒。
“母后,您醒了?”
李?婵霎时间清醒了不少,原来伏在榻边的身子也直立起来,口中则继续关切地问道:
“母后想吃着什么,女儿叫人去准备。”
懿安太后略显困难地摇了摇头,一缕平在额前的发丝,也顺着她几无血色的脸庞滑下;但即使是虚弱如此,轻轻舔舐干裂嘴唇的太后,依然有股说不清的风情。
拒绝了公主的好意之后,懿安太后顿了半晌,接着用气若游丝的声音问道:
“哀家……睡了多久?”
“自母后从懋陵中出来,一日半。”
说话的同时,坤安公主将帷帘掀开一道缝,瞄了几眼后,又续上了刚刚的话:
“女儿看了看,此地距离京师约摸三十里上下,再有半日,便可回到宫中了。”
闻言后的懿安太后像是十分疲惫,渐渐合上了眼睛,而她的身体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旋即睁开双眼,侧过头来看着坤安公主:
“是谁给哀家换的衣服!”
这话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却暗蕴威势,配合着颇为凌厉的眼神,惊地这位公主心中陡然跳快了几分,她赶忙解释道:
“是女儿替母后换的,我知道母后不喜宫人触碰身子,便亲自为之;
母后被救出来时,身上衣物大多沾了汗液,若是不换,不仅穿着难受,还可能不利于医治风寒;
事急从权,母后不会……嫌恶我吧?”
懿安太后虽并未说什么,但再次合上的眼睛,显示出她安心了不少;而一旁松了口气的公主,脑袋里则在想一个问题:
母后为何有一只脚出了恁多汗,湿地竟能挤出水来?
这个问题不值得细究,但另一个问题,坤安公主踌躇了再三,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我替母后更换贴身衣物之时,发现母后诃子脖颈处的系带断裂,这……
这是为何啊?”
听了这话之后,懿安太后倦意瞬间一扫而空,心中更是顿时怒不可遏。
她不用想都知道,是何人动了自己的衣服!
那个死太监。
既然这种衣服都动过了,那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能做地?
想到此处,懿安太后平静的双唇下,银牙已经紧密咬合,仿佛李云棠的小臂还在其口中,她这样咬、能将那太监肉给剜去块肉一样。
懿安太后越想越气,盖在锦褥之下的纤指,狠狠地抓在上好绸缎所制的床单上,恨不得将它扯个粉碎。
同时她感觉身上的紧要之处又酸又胀,某些羞于提及的地方,更是时不时地泛出疼痛。
“混账阉狗,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总有一日你会落到哀家手里,到彼时定让你——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养气功夫十分了得的太后,仅仅气了片刻便平息了怒火,当务之急是向自己女儿合理地解释此事,以免让她再生出什么不好的想法。
又晾了公主一会,这太后才缓缓睁开眼睛,神色与初醒之时几乎相同,说话的声音更是听不出半点怒意:
“你问的什么?刚刚哀家未听清楚。”
这一问倒把公主问地一滞,她无法确定母亲是真没听到,还是提点自己不要再问;一番踌躇之下,无法确定是哪种情况的她,选择了前后保持一致、复述了一遍问题。
“哀家被困在玄宫之初,还以为是你父皇舍不得哀家,特意做此挽留;于是便坐到了天子灵前的棺床之下,让那太监离得远远的,自己跟先帝说些心里话。”
那头的公主心中还打着鼓,这边的太后,已经煞有其事地编起了故事,且越说越像那么回事:
“或许是衣服有些小,或许是你父皇显灵,总之哀家一抬头,脖颈上的系带便断了;哀家便解开了带子,将断的那根呈到棺床之上,寥解你父皇之念。
十几年夫妻,纵有不睦之时,但大抵上还是相敬如宾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天人永隔之际,总是万般无奈涌上心头。”
说话的功夫,懿安太后竟挤出两行清泪,声音中表现出的呜咽,更是丝毫听不出表演的痕迹。
“其实哀家想着,留在里面挺好,能跟先帝生则同衾,死则同穴,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总比为这李家江山殚精竭虑,到头来还被骂做什么‘牝鸡司晨’要好得多。”
说到这里,懿安太后恰到好处地惨笑一声,给自己的表演,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李?婵被这幅说辞所感染,听完之后双眼都略微泛红,而后她轻轻地将头埋到太后的身侧,口中安慰母亲的同时,也希冀从其母后那里,得到些慰藉。
看上去像是对刚刚那番说辞深信不疑。
这也难怪,除非将刚刚加上封土的皇陵打开一验,否则还真挑不出其中的毛病;再加上太后那炉火纯青的演技,大部分人都难以分辨真假。
伏了半晌之后,坤安公主想起了更为紧要之事,她忙不迭地抬起泛红的双眸,向太后禀道:
“母后,玄宫石闸突然落下不是意外,而是人有意为之;承乾宫中的一个太监,擅自动了外面的机关,才导致您被困皇陵之中。
不过他扣下机关之后,便服毒自尽,侍卫尚未赶到,其人已然气绝。”
“承乾宫的人?”懿安太后仅仅是眉头一皱,并未有什么过激反应,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