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下了一夜,直至接近卯时才逐渐停下,湿润的水汽涤去了不少游离的尘埃,令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可午门外静候着的群臣们,却丝毫没有呼吸这新鲜空气的心思,他们大都阴沉着脸,看起来心情异常郁闷。
当然郁闷!
任谁凌晨两三点便从被窝里爬起来,顶着寒冷与倦意到紫禁城内上朝,都会不情不愿;更别说天上那时不时滴答落下的秋雨,将人心中点得烦躁不已。
但随着午门上厚重的钟声响起,前来上朝的群臣迅速收拾好了心情,将手中的雨具各自放好后,各应次序从门洞入宫。
与此同时,皇极门的重檐歇山顶下,天子的髹金雕龙木椅已经摆好,而懿安太后此回,更是早早地在垂帘后面落座;但最重要的小皇帝,这时候却还不见踪影。
直至朝臣们穿行过金水桥,按文武尊卑在广场上站定后,皇极门才再次被缓缓打开,担着天子的肩舆也随之入内。
懿安太后听得声响,也回首一撇;见得天子神色未有异常,便兴致寥寥地收回了目光。
小皇帝未注意到母亲的举动,抬眼淡淡地扫过阶下群臣,踱至龙椅旁稳稳地落了座;其面上虽然波澜不惊,但心中却对李云棠却生出一些恼意:
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昨晚一直与她嬉闹不说,胡闹累了以后,居然还敢拥着自己入眠。
本来看他这几天奔波劳累,无意冒犯一次,任其抱着也就抱着了,毕竟自己被抱着的时候,睡觉也安心了不少。
可没想到,这假太监居然那么沉,居然还敢、敢压到自己身上......
这成何体统?
改日,自己一定要把他充做肉垫,好好地骑上一番,才可解气!
想到此处,小皇帝没好气地白了身旁立侍的假太监一眼;后者则抿住笑容,识相地侧过头去,躲过了这一瞥。
接着李云棠以极快的动作搓了下面门,以让自己清醒一下,其昨夜脑袋埋在天子身边睡了一宿,鼻子里到现在,还有残留着一丝温柔乡的软玉之感,熏得脑袋有些昏沉。
抖擞了下精神后,李云棠又清了清嗓子,面色一正,吼出了自己该说的话:
“维年月日,皇帝若曰:诸位爱卿,有何事奏?”
“陛下,臣礼部尚书张明彻有本奏!”
一听这个名字,李云棠就皱起了眉头,上次对大行皇帝谥号率先发难的,就是这个姓张的礼部尚书。
下面站着的张明彻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某人偷偷地记了黑名单,他手中取出奏疏,嘴里上禀的话语也未停下:
“先帝谥号已经拟定,引幡、旗伞、纸扎等相应仪仗,也一应备全,出殡的日子,礼部也与钦天监商议之后,也有了结果,细则都在此疏之中,请陛下定夺。”
李云棠自知小皇帝有些起床气,不敢再不长眼;于是步子飞快地迈下了皇极门前的玉阶,仅仅十几息的时间,便取回奏章呈到了天子面前。
小皇帝一把抽过奏章,来回仔细检查了数次,未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便合上后随手回递,故意大声吩咐道:“呈给太后看看,若是太后没有异议,便就这么办。”
,毕恭毕敬地将奏章接过,小步急趋至帘幕之后,他埋着头奉上了手中的东西。
懿安太后转过头轻睨了一眼,只觉得这小太监要是不张口,模样瞧起来也算顺眼;但这股念头仅仅是出现了片刻,而后她款款地接过奏章、端详起来。
这封奏章的内容又臭又长,且现在与太后又没有什么利害关系;因此她象征性地翻阅了几页之后,兴致已然寥寥,佯装又看了半晌后,便把奏章还了回去。
“哀家并无异议,便照此操办罢,有劳诸位卿家;大汉有此等股肱之臣,乃是社稷之幸。”
说话的同时,懿安太后伸手传回了奏章,一只带着无名指和小指带着鎏金护甲套,柔美细腻如少女的素手,停留在了李云棠视线范围之内。
仅仅来得及瞅一眼,那手已经不见;他收好了奏章后,脑海中残留的画面,却让其恍惚间生出一个念头:
“这太后的手上,跟之前相比,好像中指没带护甲套;而暴露出来的中指,一丁点指甲也未留?
这是什么意思......”
再说阶下立着的朝臣们,太后这几句夸赞,他们是一丁点也不放在心上;反而列于最左最前的上官蒙猛使眼色,示意兵部尚书向太后发难。
“臣兵部尚书钱仕林亦有本奏!
真定候奉先帝之命,率师远征东吁,四载以来连战连捷,终于将窃据前明羁縻的东吁灭国;如此之功,宜封为国公之爵”
这兵部尚书头一句话,倒是颇有些“强则自古以来”的风范,即使李云棠讨厌这些个文官,但也不由赞同他这番说。
听的高兴的不止李云棠,一抹笑意同样浮现在懿安太后的嘴角,她自忖近日的努力没有白费,弟弟的国公之爵,终于有了着落。
可下一句话,却令这位太后陡然色变!
“东吁瘴疠之地,不可让功臣久居其中,当诏令真定候先行回京,从而接受封赏,以慰在外将士之心;
此役真定候擒获东吁首领逾百,应用囚车尽数押送至京师,在午门之外斩以徇,进而传首天下,永垂凶逆之鉴戒,大泄神人之愤心!”
懿安太后听了这话,登时便气急,恨不得将下面的臣子立即送去见秦王,她感觉自己被算计了个措手不及。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