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李云棠在短短时间内,便提到了两次输运银子,张宪秋终于摆脱掉脑海中最后一丝疑虑,愿意相信自己眼前的三锭金子,不是皇帝给警跸南衙的安慰。
那位安坐在紫禁城里的天子,是真心愿意要给警跸南衙发俸的,想通以后,张宪秋立即问道:
“天使,要求我警跸南衙找布列提夷人自是不难,但就是不知道,天使对其人的外观高矮胖瘦、身份高低贵贱等方面,是否有具体要求?
如若是有,还请明示。”
“自然是有的。”
李云棠接过了话茬,暗道这宪秋言辞颇为得体,自己没有开口说找人的缘由,这位总旗便十分识趣地没有发问,而是直接询问上官的有什么需求,而后他便提出了要求:
“第一点,便是这次寻找的布夷必须由津沽入我大汉境内;
这第二点要求,最好这几人有可以有什么软肋能由你们拿捏,比如亲人,亲密朋友什么的;
最后,我希望见过这些夷人的汉家子民,需越少越好;至少要保证,京师中的达官贵人要没见过他们;
总共就这三点,可以满足么?”
李云棠列出的三点需求,都是有着各自的目的性。
首先要求从津沽入境,主要出于合理性;先前李云棠曾提出,银子来源可能会让人怀疑夷人的身份,而小皇帝手里的银子是津沽铸造。
如果招来的夷人是从津沽入境,顺理成章地应该在那里将钱财兑换,如此一来,银子的来源就不会被怀疑。
而外国兑换本国银钱的流水明细,则需户部的公文加盖天子印绶才能查看;新皇帝登基后,还多了两层手续——需太后盖印以及内阁批红;所以基本不可能有人,能私下调出这兑换记录,这个谎言也就很难被戳破。
还有便是,津沽的关口与岭南的番禺不同,由于紧邻京畿重地,津沽乃是由皇家管控的关检,伪造文书程序更加便捷不说,伪造文书这件事情本身,也更易于保密。
再说要求布列提夷人身上,需要有可以拿捏的的把柄、软肋,则是为了更好地掌控他们。
不然其人在布局某个环节,突然做出损人不利己的行为——把事情和盘托出,那小皇帝不但名誉大大受损,筹钱的准备也会付诸东流。
最后要京师中的达官贵人没见过,就更好理解了,否则前一日他们还是京师富人眼中的夷商,第二日摇身一变成了布列提使者,那必然被识破。
听到李云棠的这三点要求后,张、郑、葛三人对视了一眼,张宪秋在看到身边两位旗总点头后,向李云棠做出了回应:
“天使,此事可以做到;但卑职听天使话中的意思,找到人之后,是要将他们强行带到衙门中?”
“我正是这个意思,”李云棠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搭在桌上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在桌面上;“凭借你们的能力,这样做应该是不难吧?”
按照高宗皇帝立下的规矩,警跸南衙是没有私设公堂、抓人拿犯的权力,他们收集讯息之时,行事需符合律法。
但并不代表,警跸南衙没有秘密抓人的能力!
况且这次要抓的人,连汉家的平民都算不上,而是外国的夷狄;大汉的律法,对于维护夷狄权益这方面,一直没有未作明确规定。
因此就算警跸南衙悄悄出手,秘密地将人控制起来,严格意义上讲,连触犯律例都算不上。
张宪秋被这位天使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给敲地有些心乱;踌躇了好一会后,他终于确定自己抓捕夷人的行为,并不算违背衙内的规矩,于是嘴上应道:
“天使尽管放心,卑职必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
“那就有劳张局总、郑旗总与葛旗总了,这桩事情告一段落后,我必将额外替三位向皇爷请赏!”
李云棠手上抱拳以示敬意,并不动声色地给三人画了一张大饼;而后见事情交代地差不多了,便从座位上站起,表明了离意:
“我还有其他事情,就不在此处多留了,告辞!”
警跸南衙的暗探,都是行事果决之人,不会假惺惺地做什么挽留,瞧见这位天使去意坚决,就送着他出了这间屋子。
李云棠独自走在外城的街道上,却没有直接回宫的打算,时日尚早,他自外城城东往城西去,另有一桩事情要办。
在京师的外城,有两大祭祀场所,连接永定门与正阳门的大道以东,是祭天的天坛,以西则是皇家祭祀先农诸神的先农坛。
而在先农坛以西,有一座太祖时期修立的庙,这座名为罹庙的庙宇,正是李云棠此行的目的地。
经过了雄伟壮观、外表辉煌的先农坛,往南一转,李云棠终于见到了那座罹庙。
走到稍近的位置,他见庙门上书的“罹庙”两个隶字,已经有些斑驳,看来已是许久未换。
但整个庙门看上去,只旧不破;不说有什么蛛网之类的脏物;就连灰尘,也瞧不到明显的;只让人感受到庙宇之沧桑,未给人带来多少破败之感。
而庙门之前东侧的空地上,则停着一辆颇为华丽的马车,素带青缦,衬以金锦,看上去像是某位达官贵人,前来此庙的座驾。
其马车周围,还有仆人看护,十几位仆役身形都颇为健硕,站地丝毫不动;应是此家家规严正,才将他们约束至此。
李云棠原本还担心这帮人会包圆了此地,不让自己进去,但靠近庙门之后,见他们并无阻拦的意思,方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