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强摁下心中、想要拂袖而去的冲动,暗自吸了口气,面色如常地往公主的藤椅旁踱去。
宫院内或是站着、或是干活的宫女太监,无不下跪行礼、口道福言;就连坤安公主也将擦脸的手帕收好,微微蹲下行了个万福。
对自己这位同父异母的姐姐,小皇帝并不是非常喜欢。
因为她年幼之时,这位仅比自己大一岁的姐姐,便仗着母亲是皇后,时常抢夺自己心爱的器物;登基之后,姐姐行为倒是收敛了许多,可现在又对乾清宫的人动手动脚。
想到这里,小皇帝偷偷剜了一眼跪下的李云棠,脸上闪过一丝幽怨,而后很快恢复如常、转向自己姐姐:
“皇姐,我这宫中的小太监,你使得可还顺手?”
“当然顺手了,皇帝身边的奴婢,到底是心思玲珑,”坤安公主用由衷的语气赞赏,俏丽的脸上亦是笑靥如花,“我一说想吃葡萄,他便主动提出要替我剥。”
低着头的李云棠,越听着这话越觉得不对劲,剥葡萄一事,明明是坤安公主主动提出的;她这样颠倒黑白,是想要挑拨自己跟皇帝的关系?
怎么可能成功......
思考之余,李云棠趁公主背对自己的功夫,悄悄抬头望了一眼,瞅见了小皇帝神情严峻,心中的自信瞬间矮下去半截。
他虽然确定,皇帝与自己之间的信任,不会如此脆弱;但被这公主言语一挑拨,李彧心里的怨气,肯定是增加了不少。
坤安公主见着弟弟面色难看,心中微微窃喜,嘴上顺势做出讨要:“皇弟,你这宫中那么多太监,也不缺这一个,不妨将他赐给我。”
小皇帝心中虽堵着一口怨气,但事情轻重缓急还是清楚的,并未说出不理智的话:“按理说皇姐都开口了,朕不当拂了面子;可这李云棠朕用着顺手,实难割爱。”
应付完姐姐,小皇帝又朝着地上冷声说道:“你想在那里跪到几时,还不快滚回去!”
李云棠清楚,皇帝正在气头上,如今不是辩解的时候,奉命直起了身子,结果还没站稳,一旁的坤安公主又发了难。
她转向刚刚从外城回来的两个太监,吩咐了一句:“皇帝前来请安,还不快去通报太后。”
轻飘飘一句话,便堵住了皇帝立即离去的念头。
本来如果不提这事,小皇帝离去也没什么,看破不说破,两边面子都可以过的去;可公主特意点出了请安,皇帝如果再执意离去,便太过失礼了。
当然,这坤安公主虽然骄蛮,也不是故意为难皇帝;只是她若放任乾清宫的太监离去,而不通知自己母后,必会受到一番严厉的斥责。
这公主终究还得仰仗自己母后的权势,两害相较之下,只能取其轻者了。
没过多久,懿安太后便走出了明德堂,她秀美眉毛下那双晶莹明澈的眼睛,紧紧地锁在了李云棠身上,明显是已经知道了这太监诓她的事情。
可懿安太后现在一不占理、二不据势,还真不好强行阻拦;毕竟她与这名义上的儿子,上午才做过爵位换谥号的利益交换,刚刚缓和过关系,双方最好不要明着撕破脸皮。
思忖再三,懿安太后终于开了口:
“你这太监,倒还算诚实,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哀家;来人,打赏!”
既然无法强行留人,懿安太后索性试着埋一颗钉子;反正也就花个几十两银子,失败了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话音刚落,就有宫人闻声而动,将两个小锭塞到李云棠手中;他心中一声苦笑,这太后安的什么心思,并不难猜测。
宫内对下人的打赏,都是出于好意;若是奴婢们胆敢拒赏,那就是大不敬之罪。
公主阻止皇帝离开,都得找上个借口,李云棠一个小太监,现在自然不敢对太后不敬,只能含泪收下。
小皇帝面无表情,眼皮都不动弹一下;自顾自地动身至嫡母身前,恭敬地问了声安好。
而后便引着李云棠、及随她一同前来的太监,离开了承乾宫宫院。
出了承乾门,小皇帝脚下步子迈地飞快,李云棠跟在后面小步紧随,直至入了日精门,才敢凑得更近点说话:
“皇爷,还望听我解释......”
话连一半都没说到,小皇帝已经走出了三五步,李云棠暗道一声“难办”,脚下又追了上去。
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一直到了乾清宫的一处暖阁前;行进路上的宫人,在见礼过后纷纷避让,生怕触怒皇帝。
小皇帝一直走到正殿的暖阁里,前脚刚进去、随手便把阁门重重一合;后面的李云棠幸好反应够快、堪堪停下,才避免被阁门撞到鼻子。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钻入暖阁之中,凑到坐下的皇帝身前,声音中带着歉意禀道:“皇爷明鉴,那对母女的言行,明摆着是挑拨。”
为表忠心,李云棠口中对太后和公主的称呼,都起了变化。
“呵!”小皇帝冷笑一声,终于扭过头来,肯正眼瞧李云棠了,“如果你真的嘴上跑风,太后今天就不是这般反应了!”
李彧纵然生气,心中依然亮的跟明镜似的;李云棠知道的事情,可以算作秘密的也就两桩:一是她为女儿身份,二是警跸南衙。
这两件事,无论哪件告诉了太后;这宫闱之中,都不会如此平静。
“那皇爷?”
李云棠暗自松了口气,同时也猜到了小皇帝生气的原因,但他嘴上还是试探到:
“是因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