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爷,依我看来,当前最为紧要之事,便是派皇爷信得过的人,去典礼纪察司担任掌印太监,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已经暂告一段落,宫内的角力才刚刚开始。”
“典礼纪察司?”听完李云棠这番话,小皇帝眼神都变得有些炽热了,神情中也透露出掩盖不住的跃跃欲试:
“你的意思是,现在可以着手布置,以内廷制衡外朝之策了么?”
“准备确实要从现在做起,可是这以内制外,却不是用内廷来制衡。”
李云棠将皇帝拉到座上,安抚她坐在书桌旁,自己站在一侧续道:
“今时不同往日,前明的司礼监,之所以能成为的内廷,司礼监的掌印、秉笔太监,之所以能成为‘降敕批疏’的内相;是因为司礼太监代皇帝行使披红之权,他们是君权的体现。
可现在,大行皇帝的两方赐玺实质上等于那‘批红’之权,皇爷一人......并没有那‘批红’之权。”
李云棠声音越说越小,他怕这一盆冷水泼下去,一是引得天子不快,二是打击了其积极性。
小皇帝倒是未有什么不高兴,从书案上取过一只毫笔,一边从砚台里沾了些墨,一边问道:“那你说要派人去典礼纪察司担掌印太监,是自荐么?”
“皇爷会错意了。”李云棠闻言一顿,接着便予以否认。
其实最开始,他的确是抱着那种逐渐躺赢的想法:
首先让小皇帝逐渐释放出自己有意维持朝政稳定、不会有大动作的意图;朝臣利益未受损失、且在儒家道德的影响下,自然会渐渐偏向皇帝。
等小皇帝年纪大些,只要稍加运作,就必然有人上书,请求两位太后还政于皇帝。
一次两次,懿安太后或许能压得住,但十次八次之后,就不一定了。
况且小皇帝手中权力,并不不逊色于太后,在满朝文武的支持下,太后若是不想体面地归政,那自然有不体面的方法。
可是……
随着对局势的逐渐了解后,他发现,如果使用这种“躺赢”的手法,弊端也相当之大。
首当其冲的是时间问题,历史上大部分垂帘听政的太后们,除了东晋的褚太后主动向皇帝归政;剩下的绝大多数,都是她们死后,皇帝自动接过权力的。
懿安太后风华正茂,若是想垂帘听政二三十年,那朝臣们都会反对;可若是她只在那位置上待十年,那臣子们完全可以接受。
把亲政的主动权放在他人手里,就太过拖沓、浪费时间了。
须知道现在时间紧迫,皇帝掌权每晚一分,那施行新政、以及后续的开展工业革命都会慢一分。
一步慢,则步步慢;李云棠不能看着国运的主导权,眼睁睁从自己手中逐渐流走。
另一个重要的问题,便是人心。
现在的小皇帝充满干劲,一是因为权力受限制,想要另辟蹊径快速掌权;二是因为年轻气盛,行事富有朝气,才被他很容易说动。
可若是经过十余年尔虞我诈的朝堂争斗后,她还能不能保持那颗初心,尚是一个疑问。
而皇帝又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要是她掌权之后,觉得革新太过困难、患得患失,为了权力违背自己的意愿,放弃了此番念头,又该如何。
李云棠不敢把宝,全压在天子一人的好恶身上。
所以要趁现在,小皇帝和他有一样目标、一样敌人的时候;双方齐心协力,共同构建一套新的班底,将二人间的感情,培养成依赖;将双方信任的基石上,再夯上一层共同利益。
如此,合作才能长久!
李云棠也能在构建皇帝新的班底中,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从而在权力中枢有些自己一席之地。
而不是跟司礼监太监一样,骤兴骤亡,全凭赋予其权力的天子一句话。
小皇帝写一个字的时间,李云棠心中已经闪过诸多念头,接着他缓了缓气息后,平稳说道:
“皇爷,掌控典礼纪察司,不是为了钳制外朝,而是为了皇爷的安危。”
“安危?”
小皇帝才思敏捷,一经提示便已经想通了。
先前外朝争斗激烈,自己和太后都无暇顾及宫内,因此紫禁城内权力的争夺,尚不激烈。
而现在外朝格局已定,争夺宫内的主导权,则变成了重中之重。
时间不站在懿安太后这边,因此为了防止自己这位嫡母行非常之事,就必须严格管控内宫。
不然,万一有人走投无路之下,起祸事于宫墙之内,自己就功亏一篑了。
想通之后,小皇帝当即做出承诺:
“云棠,你就是朕最信任的人,朕当然会任命你做这掌印太监。”
“皇爷,我觉得此位,当非荆云海莫属。”
“荆云海?”
小皇帝自然是信任荆云海的,但她不知道李云棠为何推辞,又问道:
“那你做什么?”
李云棠俯下身子,耳语道:
“皇爷,为以后实施新政计,必须组建新的行政班底,从而让政令能绕开朝臣,通达下层。
这中间,培植亲信,扩充言路,掌控讯息,甚至赚取新政所需要的巨额财富,都需要一个司局,需要有人替皇爷组建这个司局。”
小皇帝并未对此提出反对,但她看出了关键所在:
“可是,现在朝臣们耳目众多,要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将这件事做好,绝非易事,你有万全之策了么?”
李云棠陷入了沉默,关于这一点,他也没有想好,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