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长歌却没有看苏光风,旁人看来他什么都没有看,只是静静低头坐着。但其实,他一直在偷偷观察苏霁月,从开始到现在,一直观察她对他们说的每一句话的反应。
她对苏光风的到来又是怎样的反应呢,郭长歌在观察,她仰起细长雪白的脖颈看着兄长奔近,残余的天光映得她的脸有些发青,面色静若平湖,没有丝毫波澜。
于是郭长歌再次在心中感叹苏霁月不符她这个年纪的镇静,再次确定自己就算再怀疑她,也绝对没法从她嘴里撬出半分的真相。所以才要找厉直,现在轮到苏光风……郭长歌终于看向他,用锐利的目光审视他,猜想他究竟为何要接受苏霁月的指示行动,让苏素染失踪……
“爹,师父,这些人来做什么?”这是苏光风走近后的第一句话。他的语气和神情完美诠释了“厌恶”一词。
“光风,你这是什么话,不得无礼。”苏善君斥责。
“光风公子还记得我们?”郭长歌微笑着问。
“前日才见过,当然记得。”苏光风看向他,眼神很不友善。
郭长歌也在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眼神中虽没有什么威迫之意,但却让苏光风浑身不自在,甚至有些紧张,于是别过了脸。“爹,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吗?”他问苏善君。
苏善君只好问郭长歌,“郭兄弟,你特意让我叫光风前来,所为何事啊?”
郭长歌看向了苏良弼,见他微微低着头,神色凝重。显然,刚才“不是外人”四字,让苏良弼陷入了沉思和内心的自我争斗。
“苏前辈,”郭长歌喊他,然后又提高了声音:“苏前辈——”
“啊?”苏良弼回过神来,抬头看他,“少侠,怎么了?”
然后他才发现天暗得好快,已经难以看清面前之人的面貌,于是吩咐弟子点燃了火把和油灯。
晦暗的天空中,流云瑰丽。火焰在风中舞动,人脸忽明忽暗,大家沉默着,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沉闷。
郭长歌直等那点火的年轻弟子拿着火折子退下,才开口:“苏前辈,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有道理,”苏良弼语声沉着,“但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我的弟子之中,不可能有人会对素染不利。”
“世上骨肉相残之事尚指不胜屈,苏前辈未免太自信了些吧?”郭长歌语调平淡地说。
“我相信他们。”苏良弼的语气仍然平静,但却能从话音中听出刻意的控制来,“而且,他们也没有那么做的动机。”
“是么。”郭长歌说,“事关苏小姐的安危,前辈不妨再仔细想想。”
“郭兄弟?”苏善君喊道,想要提醒郭长歌,他还没回答他的问题,让苏光风前来此处究竟所谓何事。他不在意郭长歌无视他的无礼,至于郭长歌所说可能有苏家内部的人参与了苏素染失踪一事,他和兄长的主张一样,苏家的弟子中,不可能有人会对苏素染不利。
郭长歌看向他,正要说话,苏霁月先开口了,她嬉皮笑脸地说道:“郭大哥,你说那‘歹人’或许不是外人,又特意叫我哥来,不会是觉得,是他掳走了我阿姐吧?”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她。每个人的眼神都不同,苏善君愤怒,于是斥了句“闭嘴,乱说什么呢”;童言无忌,苏良弼无奈,又觉得可笑,摇了摇头,可随即便又皱起了眉,陷入愁苦之中;温晴、成乐等人惊异,郭长歌却是惊佩。他没想到苏霁月会在这时说出这样的话,看着她,也实在不得不佩服她这么说的时候,竟还能笑得出来。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显然是把自己刚刚说的话当做笑话来说的。
郭长歌忙转头观察苏光风,他脸上的慌张让郭长歌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郭长歌再次看向苏霁月,心想,能把已知的可怕事实当做笑话,若无其事、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实在算是种本事,而且这么说,也就彻底撇清了她和这件事的关系。这么个小姑娘究竟是如何变得如此精明,又如此老练……难道是天生的不成?
这时,苏霁月已经敛起了笑容,小小的脑袋左右摇晃,无辜的大眼睛一眨一眨,视线扫过每一个看着她的人。
“霁月姑娘说笑了,”郭长歌起身,拍了拍目光已经有些呆滞的苏光风的肩膀,笑道,“那日在德武客栈,我见光风兄那么快就能找到霁月姑娘藏于衣柜中的肚兜,实在聪明机智,令人钦佩。所以我让光风兄前来,完全只是想能多一位智者,与我们一起商量寻找苏小姐一事。”
“智者?郭兄弟说笑了,”苏善君笑道,“他只是个小毛孩子罢了,那日之事得罪了郭兄弟,还望莫怪。”然后他又带着责备之意看向了自己那骄纵妄为的女儿。
“善君,那日之事是指……”苏良弼问。
“唉——”苏善君叹道,“是霁月她……她又胡闹了。”
“一件小事罢了,两位不必挂怀。”郭长歌说。
这之后,各人一时间都没什么话说。一圈人都沉默着,直到夜幕彻底笼罩了大地,蛾眉弯月挂在天边,苏良弼吩咐弟子去拿些干粮,再煮些粥饭来招待客人。
“天色已晚,几位若不嫌营地简陋,用过饭后不如就在此将就一宿吧。”苏良弼说。
郭长歌求之不得,当下答应了。吃过饭后,苏家几名弟子领了各人到毡帐中歇息。只有苏善君留下,和兄长细说了欧阳慎和秦月之的事。苏良弼暂时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