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厉直眼中,那些人是在飞的。其实他也知道他们不过是在树枝上纵跃,只是速度太快,看起来就像是在飞。那么快的速度,而且方向准确,无疑很快就会追上苏霁月。
没办法了,自己实在无能为力,厉直又在想,他现在最好是藏起来,等到他们抓到苏霁月离开之后,绝对安全时自己再出来……可怎么能知道他们离开了,要不然一直等到明天早上吧……
这么想着,他却忽然掐住鼻子尖着嗓子大喊:“别再追我了!”然后向与苏霁月相反的方向飞奔。
这时那些“飞”人正经过他头顶,听到声音——虽然厉直刻意装出来的女音听起来十分怪异——立时停下,借着手里火把的光芒向下探视。
厉直看到火光都停了下来了,悬在枝叶间,知道自己现在要做的只有快跑,越快越好。当那些火光又开始移动,不过转变了行进的方向,是冲他而来,而且很快就遍布他头顶,几乎已经将他包围时,他感到的除了恐惧外,更多的是困惑。
他所困惑的又是自己这愚蠢、不理智的行为。为了让苏霁月安然离开,他把自己的命豁出去了,为什么这么做,这样的行为与他心里的计划完全是背道而驰的啊。
知道跑不了的他慢慢停下了脚步,他知道自己早该有这样的觉悟,从捏住鼻子出声的那一刻就该有。
就在他还在想自己今天晚上接二连三的无道理举动时,那点点火光已经从头顶降下,到了他四周。每一点火光就是一个人,一个手持火把的人。总共有十来人,十来张脸被火把照得清清楚楚。厉直环视他们,还有他们手里反映着橘红火光的兵刃。他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今夜必将命丧黄泉。
他看着他们的脸,想挑选一个看起来凶狠些的,因为这样的人下起手来应该也会利索点,能让他免受折磨。不过他随即便认识到自己根本没有挑选死在谁手里的权力。
绝望在心里满溢之后,竟是一阵十分不真实的轻松之感。“看,追错人了吧。”他说,“我不是说了让你们别追我?”
“阁下是什么人?”站在他正对面的人问道。此人长着一张马脸,鼻梁也长得惊人,鼻头有点歪,和一双眼距很小的小眼睛搭配,简直就是一个标准的“丁”字。若非他的表情严肃到让人感到害怕,厉直恐怕不免要笑出声来。
“我……我是……”
厉直还没说完,人已经飞了出去,趴倒在了那马脸脚下,吃了口泥。嘴里是泥土的味道,还有浓浓的血腥味,嘴角也湿腻腻的似乎有血流下,啐了一口后,他才感到后背的剧痛,然后就听到那个重重踢了他一脚的人的笑声。随即大家都笑了起来,笑得都很轻松,原来的严肃气氛荡然无存。他们大喇喇走近厉直身边,对他已毫无防备。
“还以为是什么厉害角色,原来是个废物。”虽然没看到,但厉直隐约感觉这话是踢飞他的那人说的。
那马脸蹲下抓住后领把他提了起来,问:“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见没见过一个小姑娘?”
厉直忍着疼痛艰难地开口:“见……见过啊。”声音微弱。
“在哪里?”马脸着急地问道,同时腕子一使劲,把厉直像块破布一样拽得更高了些。
厉直平视那张马脸,还有脸上的那个“丁”字,知道自己死定了他再也没有顾虑,“哈哈”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马脸问。厉直笑得更大声了。
“找死吗?”马脸放开了他后领,在他瘫下去之前转而拽住了他头发,“小子,你也是苏家的?”
疼痛让厉直笑不出了。火光下,他的脸上满是泥污,嘴边残存血渍,翻着白眼,表情痛苦而狰狞。若现在放张镜子到他面前,他恐怕都认不出自己。
“不像,苏家的弟子哪有不会武功的?”另有人说。
“谁说他不会了,”这又是另一人的声音,“老七忽施偷袭,就算会武功也抵挡不住啊。”
“呵……就算会武功,想来也跟苏善君的儿子一样,脓包一个。”
“咱们怎么处理他。”
“我看直接宰了吧,咱们有苏善君的一对儿女足够了。”
小命被攥在人家手里,厉直竟然不觉得惧怕,之前两次自杀,两次接近死亡,似乎让他有些适应了对死亡的恐惧。
死亡……对啊,这不就是原因吗?
原来是这样,我终究还是没能接受这样的自己,厉直心想。鲁莽地冲进森林寻找凌飞雪,不要命地掩护苏霁月逃离,不就是因为厌恶自己,觉得自己的命不重要么……甚至糟践之。应该……是这样吧。
“动手吧。”厉直说。
“什么?”马脸问。
“杀了我。”
“我来!”又是背后那个踢飞他的人,厉直还是看不见他。
马脸站了起来,也拉起了厉直,一把将他推了出去。后面接住他的人长了一只大手,一把就握住了他的脖子,接着向上一提,让他的双脚离了地。
“带他去见掌门,其他人跟我继续搜。”马脸下了命令,随即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他们走得好快,一瞬间四周就暗了下来,只剩下一只火把,两个人。那人身形壮硕,将厉直挟在腋下,就像大人带着一个小孩一样轻松,同时脚步也很快,厉直只觉耳后生风,就像纵马狂奔一般,只不过他不是骑在马背上,而是被挂在马肚一侧,难受得很。
过了一阵,穿过一重重树木,来到了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