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完全看不见太阳了,只剩天边还有微光。
在深林里一片小小的空地上,郭长歌终于追上了一慧——其实,是一慧自己停了下来。他把霍真放在一旁的草丛中,同时,郭长歌奔了过去,飞身攻向了他。
一慧转过身来,双手合十直立不动。他并非守御之姿,脚掌紧紧贴在地上,似乎也并不打算闪避。这让素来谨慎的郭长歌迟疑了,他怕有诈,应激之下,扭身在空中转了两圈,落下地来。
他在十步外审慎地观察着那个双手合十的和尚,问道:“你不打算还手,也不打算避开?”
“施主并没有要杀了老衲,老衲我又何必还手?”一慧淡淡笑道。
以他的武功和经验,当然一眼就看得出郭长歌下的并非杀手。
“只要不杀了你,你就不怕?”郭长歌皱起了眉,有些不理解,同时也忍不住觉得有趣。
“老衲的这条命还留着有用,可不能就这么死在施主手里。”一慧也似在说一件很轻松、很有趣的事,脸上的笑意愈发地浓郁了。
他话虽那么说,可他这时纯洁明净的笑容,却让郭长歌觉得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矛盾的是,这样一位神圣的僧人,又怎么会怕被寻仇而想要杀了霍真以绝后患呢。事实上,他也还没有动手,这是郭长歌从一开始就觉得奇怪的地方。
霍真坐在草地上,睁着眼睛,显示只是被点了穴道。
“霍前辈,你没事吧?”郭长歌还是问道。
“霍施主他很好。”一慧语音温和,“施主若担心,便去助他疗伤吧。”
郭长歌脸上满是犹疑,看着面前的僧人,一动都没敢动。毕竟,这次站在他面前的对手,不管是武功修为还是阅历经验,或许都在他之上,他不得不慎之又慎。
“我去助他疗伤,”他冷冷道,“好让你有机会同时杀了我们两个吗?”
一慧微笑着,天边残留的微光映在他慈和的脸上。“施主大可先点了老衲的穴道再去。”
见郭长歌仍然有些犹豫,他接着说:“老衲并没有想伤害任何人,否则霍施主也活不到现在。”
“不想伤害任何人?”郭长歌冷“哼”了一声。他还是认为一慧就是当年造成霍家堡惨案的元凶,所以全然不信他的话,“那你想做什么?”
“老衲从超尘顶带走霍施主,只是不想被别人打扰。”
“打扰?”郭长歌问,“你究竟想做什么,会怕被人打扰?”
一慧没有回答,忽然转身向霍真走去。郭长歌怕他杀人,急忙跟上。
一慧盘腿坐在了霍真身后,将手掌抵在他背上。看着他的手掌与霍真后背的贴合部分冒出的白色蒸气,郭长歌知道他是在运功为霍真疗伤,所以没有阻止他。
天愈黑了,只能看到人的模糊的轮廓,不过一慧的手掌在泛着奇异的红光,借着这红光,甚至能看到他手掌中的骨影和经络。
秋虫在鸣叫,但森林中仍十分静谧。郭长歌怕有毒虫野兽侵袭,在地上捡了些干草和树枝,用随身携带的火镰火石生了堆火,然后坐在旁边耐心地等待。他实在想不通一慧的目的,但他知道,自己应该很快就会知道了。
一慧的手掌终于从霍真背上拿开了。他不惜耗费大量的真气助霍真疗伤,效果自然极佳,不止治愈霍真的内伤,也让他的功力完全恢复了。
霍真自行解开了穴道,回身一把抓住了一慧的肩膀,“你个臭和尚点我的穴道做什么。”
两人站起。一慧微笑着,并不答话。
郭长歌站在两人旁边,“你们俩认识?”
“四十多年前有过几面之缘。”霍真看向他,“我徒弟呢?”
“你徒弟?”郭长歌皱了皱眉,这才想起不久前百生喊过霍真“师父”。
还没等郭长歌问他们怎么会成了师徒,霍真又已看向了一慧,说道:“一慧和尚,我还正打算去少林寺找你呢,没想到倒是你找上了我。”
“霍前辈,四十多年不见,你还能认出一慧禅师来?”郭长歌插嘴问道。
“少林寺的高手虽不少,但有他这样功力的却不多。”霍真说。
他接着又对一慧说:“你把我从超尘顶上救了下来,给我疗伤又消耗了不少真气,多谢了。”
“不必谢。”一慧摇着头淡淡一笑,问道:“霍施主打算去到少林寺找老衲,所为何事?”
“我想找你打听一下当年霍家堡的事。”谈到这件事,霍真当然变得十分严肃了,“我记得你喜欢在江湖中走动,而且十分关注江湖中发生的凶案,想着你或许能知道些线索呢。”
“霍施主是想要报仇?”一慧问。
“废话!”霍真忽然有些愤怒,摇曳的火光把他写满仇恨的脸映得有些可怖,“你可别跟我说教,说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敢说一句我先杀了你!”
“那就请施主动手吧。”一慧淡淡地说道。
霍真怔了怔,“你又还没跟我说教,我……我为什么杀你?”
其实霍真那只是愤怒时不经思考的狂言,就算一慧真的对他说教了,他也不会因为这个就真的杀人的。
这时吹过一阵冷风,火光黯淡了片刻,一慧的一声叹息也很快地随风消散了。
“因为当年霍家堡发生的事,皆是老衲一人所为。”
冷风吹完的时候,霍真的脸色大变了样,他的神情中有怒,有恨,有惊,也有些不敢相信。
郭长歌虽然早就认为一慧和当年之事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