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霍真和白独耳又没有亲口表示过他们不在乎世人的看法,一切都只是百生天真的理想罢了。
虽说是虚名,但世人哪个不是趋之若鹜。而霍、白两位虽是高人,却并非世外之人,否则白独耳何以早早离开冢岛,霍真何以在耄耋之年还要出山。
百生倒也不会特别想不通,理想和现实的差距,他早就见多不怪了。
“或许你说的对,霍前辈带我过来,是想让我见证他们这一战的结果。”他妥协。
方元见他情绪有些低落,倒也没有得理不饶人,只说了句“我就说嘛”,再没了下文。
“我本来真的以为,”百生说,“他们二人比武,只是在享受棋逢对手的乐趣,想要从切磋中互相学习,探求更高的武学境界,是不在乎输赢的。”
他把那两人想得那般高尚,高尚到完全不在乎输赢,不在乎名誉,可是,他自己却比任何人都在乎那两人此战的结果,也比任何人都想把他们的胜败记录下来,让后人知晓谁才是这个时代的“天下第一”。
“打架哪有不在乎输赢的?”方元说。
“你忘啦?长歌不是告诉过我们吗,霍前辈苦修多年,为的就是打败冢岛二魔。”成乐对百生说,“可是他出山后,冢岛二魔辞世已久,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他们的徒弟报当年的战败之仇了。”
“公子,说是报仇,是不是有些过了。”温晴忽道。
“过了?”成乐皱了皱眉,“晴儿你有何看法?”
“我觉得霍前辈,应该只是想证明自己所创的武学,不输给冢岛二魔吧。”
温晴看向了百生,接着道:“如果真的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武学更强,他当然在乎输赢,但却未必会在乎别人的看法。”
强大如霍真,站在顶端的他,俯瞰天下武者,视他们为蝼蚁也不为过。人又何必要在乎蝼蚁的想法,他所求的只是一个答案。——他苦研多年所创的武学,和冢岛二魔的武学相比,究竟孰强孰弱?
“可是霍前辈为何带我过来,”百生皱着眉,“我也并没有求他啊。昨日潜入武林盟驻地,在我告诉他其实我并不知道超尘顶的具体位置后,我什么话都没有再说过,是他主动带上了我。”
“何必纠结呢?”温晴笑道,“等两位前辈打完,你自己问问不就行了?”
百生点了点头,俯首去看。比武台上,那两人依旧在不知疲倦地过招,似乎永无停歇之日。
他们时而连体一般,手臂紧紧相黏较劲;时而一触即分,身形移动半天才对上一招;时而动若脱兔,在偌大的比武台上飞速游移;时而又静若处子,脚下灌铅一般屹立原地。
方元叹了口气,说:“也不知这两位啥时候能完事,我们总不是要一直等下去吧?”
他完全看不懂那两人的功防,自然觉得无聊。另外三人同样也看不懂,最不懂的是百生,却数他看得起劲。
高手过招,即便是实力相若的两人,若要行险,重攻击而轻防御,一招便分胜负也不奇怪;可若攻守兼备,稳扎稳打,往往数个时辰也未必能决出胜败,如此相斗时间长了,比的已不只是武艺的高低和内力的深浅,更是在比体魄,比意志。
“我想若一直这样打下去,霍前辈总是比较吃亏的,”方元说,“他的年纪毕竟太大了些。”
温晴和成乐都表示认可,只有百生不置可否。
谁知就在方元说完这句话不久后,比武台上因两人交手而发出的闷响戛然而止,那两人保持着一段距离,对视着,谁也不动了。
“怎么了?结束了吗?”
“谁赢了?”
观战的四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比武台,大气都不敢喘。
白独耳忽然转头,脚下不见动,却已冲天而起,跃到了观战的四人面前。
“长歌在什么地方?”他问。
“我们住在德武客栈地字二十二号院。”百生回道。
“思扬也在吗?”白独耳又问。
“她……她没有来。”百生不敢和他说起曲思扬的遭遇。他想郭长歌会向他师父说明的。
白独耳点了点头,转身又是一跃,已站上了另一座观战台,身形丝毫没有顿滞,接连几个起落,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这时再去看霍真时,他仍在原地没有动,孤单的身影在那宽广的比武台上,显得十分落寞。
“看来他老人家是输了。”方元说。
成乐叹了口气,“隐居深山苦练多年,却连冢岛二魔的弟子都没打过,也难怪他如此……唉……”
“果然,冢岛二魔的武学仍是天下第一的。”百生神情肃然。
“你们几个小鬼瞎说什么呢?”
他们远远的、低声的话音竟被霍真听到了,他朝着这边喊道。喊完后,他跃上观战台,站在了四人面前,怒目瞪着他们。
“您……您别生气……”百生忙道。
“你们说我输了,那倒是说说看,我怎么输了?”霍真道。
没人说话,因为没人能看得懂那场比武。霍真和白独耳看起来都没有受伤,应该是胜者点到为止的结果。
四个后辈被霍真瞪得,全都低下了头。方元的两只眼珠子骨碌碌转个不停,心想这老头输了不服,恐怕要拿他们几个撒气了,还是快些认错,转口说是他赢了,夸他武功天下无敌,尽力讨好他为妙。
霍真看向了百生,“你说冢岛二魔的武学天下第一,我倒要听你说出个名堂来。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