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峙滔已经离开很久了,雒淑桐拖着虚弱而沉重的身子来到了两个孩子安睡的摇篮前。
看着孩子们纯真的面庞,她更清楚地知道自己做的事是错的。
她不该让成峙滔去杀人,但为了孩子们,为了郭愠朗,为了这个家,她又必须这么做。
夜已经深了,月黑风高,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候。
成峙滔正是要去杀人的,或许还必须放把火也说不定,毕竟一把火就能掩盖很多的东西,实在太方便了。
城门早已紧闭,而想要翻越城墙,以成峙滔现在的武功,还必须借助绳索、铁钩等工具,他没有这些工具,所以他打算走河道。
成峙滔的水性是极好的,湍流的深水中,他可来去自若,这是他父亲自小教给他的生存技能。虽出生豪富,但他却一点都不娇生惯养,小时候,他父亲曾将他一人丢在山林里半月有余,来锻炼他的生存能力。
儿时玩乐,成峙滔曾在河道中潜水,亲眼见到水下分隔城内外的铁栅门破旧到能容人通过,所以现在他准备去碰碰运气。
果然还没有修缮——这也是当然的了,国富军强,战事都止于边疆,敌人绝不会攻来都城,那么谁又会在意城池深水中的防护呢,省下的那个钱,当然是进了一级级官员,甚至是工匠们的腰包。
成峙滔已经游进了城,月光下,他从河中爬上了岸,把头发和衣服拧了拧干,接着迈开了大步。接下来要去的,就是章大娘的住处。
那是城东靠近城墙的一条人烟气十足的破旧深巷,深巷的深处,有一座大院子,院子里是两层的小楼,总共十几间房。这里住的并不是一家人,而是人员杂乱,多是些三姑六婆。
有稳婆、医婆、药婆、奶婆、媒婆、牙婆这些,其中稳婆就是接生婆,章大娘就是稳婆,而她也算是医婆,同时还做着媒婆的生意。这里其他的人和章大娘也差不多,为了生计,一人身兼数职。她们大多是从洛城附近的村镇来的,来城里赚钱,一起合租了这个院子居住。
章大娘是城里有名的产婆,做的常常是官宦商贾富贵人家的生意,所以认识了不少的有钱人,借着这层关系,她有时还四处跑动,给人做做媒,但不管是接生还是做媒,都不算是特别赚钱的生意,偏偏她又见多了朱门人家的富贵生活,心里便渐渐地产生了向往,而向往是会膨胀的,从一个苗头,到如今已一发不可收拾。
于是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走在路上能捡到几百两银子,再用这些银子,过上富贵的日子。
可毕竟很少有人会把几百两银子给随意扔到路上,就算真有,也不一定恰好就能给章大娘捡了去,所以她的心愿到目前为止当然还没有实现。
意识到自己最大的心愿很难实现的时候,一个人又怎么能开心得起来呢?
章大娘虽然每天除了碰上产妇难产之外脸上都挂着笑容,但其实她心里一直都很不开心,很不得劲儿,那是一种因为捡不到几百两银子而几乎是永恒的郁郁寡欢。
她脸上惯常的笑容其实全部是假笑,直到她听到了那声婴儿的啼哭。
婴儿的哭声于她,并不新鲜,毕竟她听过了很多新生儿的第一声啼哭,只是这一次的哭声却不是新生儿发出来的。
那时她刚从产房中走出来,拿了产妇的丈夫给的赏银,心情很不错,正准备离开,便听到了婴儿的哭声,不是从身后的产房中发出的,而是从右手边的厢房里发出的。
当然有好奇心的驱使,但她几乎是鬼使神差地戳破了窗纸看了一眼,看到的画面让她的心怦怦直跳。她立马就被发现,慌忙逃跑了。
跑出了院子,又跑了很远才停下,扶着一棵树,弯腰大喘着气,心跳却越来越快了,因为她想到了出城时见过的那张通缉令,好像要抓一个带着婴儿的男人,刚才自己看到的,岂不就是一个带着婴儿的男人,而且……虽然没有看得特别清楚……但那个男人的相貌,似乎与通缉令上所画,是有几分相似的。
赏银是多少来着?
想到这个问题,她的心跳得更快了。
夜长梦多,事不宜迟。
她立马奔跑回城,想赶在天黑前报官领赏。一个身形肥胖又上了年纪的婆娘在路人惊诧的目光中,奔跑在夕阳下,累了个半死,可最终还是没跑过太阳,让它溜下了山。
——不管了,连夜去闯官衙,报官!
可想了想,又想起了市井间辗转的一个传闻,曾有一市民夜里去京安府报案,门是进了,可却再没出来过,听说是扰了差役们休息,连官老爷都没让见便被扔在了牢里,至今生死不明。
——还……还是明天一早再去吧。
于是她悻悻回到了住处,到了睡觉的时间,她却睡不着,她一心想着等到明天一早就去告发那个通缉犯,关键是要领赏银,然后便搬离这破院子,自己在城里买座小院子住,或者生意也不做了,直接回章家村去,盖间大房子,买两个丫鬟养老,似乎也不错。
就这样想着想着,终于入睡了,梦中当然就是梦寐以求的富贵日子,可梦醒的时候,天却还没亮。
正好听到了梆子声,才是半夜,是有人叫醒了她,说是城东裁缝铺王掌柜的老婆难产,想让她去帮忙——全城的人都知道,产婆章大娘曾有帮助难产的产妇顺利产子,且保证了母子平安的光辉“业绩”。
平时遇到这样的事,别说是半夜了,就算是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