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来说,《鬼故事》不算一段正统的相声。
即便是后世,孟贺堂自己使得那段活儿也是。
甭管如今的,还是后世的。
它的关键,就在于氛围的营造。
就是听鬼故事,看恐怖电影时,那种看了又怕,不看心又痒痒的感觉。
抓人挠心,还得有滋有味儿。
而恐怖电影,有灯光、背景音乐、化妆等各种方式可以借力。
但相声没有,它只有演员的一张嘴。
本子可以台下攒,但演出的氛围,则全靠演员来把控。
语气轻重,语速快慢,顶多再借助一些自己的表情。
孟贺堂自己心里,其实都在打鼓,所以一副半死不活的语气,很有感染力。
在他悠悠的讲述中,观众不自觉的被带进了情境之中。
没有笑声,没有掌声,没有起哄声。
全场一片寂静,好似都忘记了自己是来听相声的。
不时,孟贺堂描述完了阴森的夜晚,继续往下推进。
“……直到后来,来了一个老头。这老头从小落了病,脸上全是大大小小的肉疙瘩,背也驼的直不起来,整个人的相貌非常丑陋。自小被遗弃,四处流浪,到老也无儿无女,孤身一人。”
“老头来到张府,见宅子里外都荒芜得不行,那些无人收埋的尸骨,也到处都是。他便在后院挖了一个大坑,把尸骨全埋进去了,也算让他们入土为安。其他的东西,不能用的就烧了,能用的便收拾好。里里外外一番归置,整个宅子终于恢复了几分模样,晚上的动静也没有了。”
“老头的能镇住这座凶宅,周围的人很承他的人情。见他生活无依无靠,便合计着把这里当成义庄,老头替人守守尸,大家帮帮衬,好歹也能挣一碗饭吃。”
“谁料,事情根本没有这么简单。这一天,老头原本睡得好好的,到了半夜被吵醒了。老头一听,那些哭喊声又出现了。他心想着,我都让你们入土为安了,怎么还闹呢?”
“老头也是奇人,半点不怕。起床披上衣服,拎着灯,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可是他左转右转,都没发现什么异常。最后来到客厅,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原本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客厅里,此刻一条白绫垂在当间,被风一吹,不断来回的晃荡。老头走过去,把白绫解下来,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供桌上,每天都给它上香。打这开始,整个宅子才终于太平了下来。”
“这是这条白绫第一次出现,也就是明朝时候的事情。后来明朝灭亡,这座园子也因为打战被毁,成了一片荒地。”
“转眼到了清朝,有富商相中了这块地,出钱出力在这里盖起了一座新园子,取名叫湖广会馆。听名字就知道,这是湖广人在京城的办事处。做买卖的,进京赶考的,谁需要落脚,需要找同乡帮忙,便来这里就行,还是免费的。”
“原本挺好的一件事情,可园子刚建成没多久,一到晚上,整个园子又能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住在里头的人,全都听得真真的,大家被吓得不行。这种地方,谁还敢住?”
“于是,甭管做买卖的,还是赶考的,第二天纷纷搬走。宁可自己花点钱租房子,也不住这免费的湖广会馆。”
“可这些人中,有一个考生家里是真的很穷,连进京的盘缠都是凑的。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住。白天还好,到了晚上,这个考生心里也打鼓,不敢睡,点着灯熬夜看书学习。”
“就这么半个晚上过去了,没什么动静,他也实在困得不行,关好门窗,倒头便睡。”
“不知道睡了多久,大概到了后半夜,考生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摸自己的脸。一睁眼,竟然……”孟贺堂眼现惊恐,自己也开始喘粗气,“竟然看到一条白绫,从房梁上垂下来,不偏不移,正在自己眼前晃荡~晃荡……”
突然,站在舞台上的孟贺堂,竟然真的看到一条白布,垂在自己眼前晃荡~晃荡~
“妈呀!”
他顿时被吓得脸色煞白,惊叫一声,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舞台上。
再抬眼,便看到白布原来是拧成一股的毛巾。
而提拎着毛巾来回晃荡的烧饼,正一脸坏笑的看着自己。
看到这个说着九成词儿,还比自己好看很多的师弟,此刻一副见鬼的模样,烧饼心里爽得不要不要的。
同时,对师爷的佩服之情陡增。
师爷不愧是师爷,这么阴损,这么变态的吓人的法子,都能琢磨出来。
厉害呀!
跟着师爷,果然能学到真本事!
烧饼在孟贺堂背后捣鬼的过程,观众们都瞧了个全须全尾。
原本沉浸式的听着鬼故事,此刻突然来这么一出,顿时被俩人的玩闹,逗得忍不住乐出声来。
这也算是孟贺堂和烧饼上台之后,第一波真正意义上的热闹。
观众瞧热闹,演员瞧门道。
后台的孙悦和李青,则被孟贺堂的演技,深深的触动了。
动作、表情,甚至连脸色变化,都拿捏得如此恰到好处。
这发托卖相的功力,用炉火纯青、毫无破绽,来形容都不为过吧?
孟贺堂之前有几斤几两,俩人心里可跟明镜似的。
甚至最后一场溜活儿,以李青自己的眼光来看,都还差了一点意思。
那前后进步这么大,原因在哪儿?
不用想,肯定不在演员身上,而在此刻将后脑勺对准自己的小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