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
孟贺堂和烧饼来到场中,鞠躬行礼,重新站好。
观众见演员就位,纷纷不自觉的将脚上、手上、嘴上动静变缓。
一个细节,将津城老少爷们的懂行,显露无疑。
孟贺堂深吸两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态保持平和。
转眼,只见他上下两片嘴唇,往嘴里一缩,直接把牙齿包住。
下台一抬,眼睛一眯,二十岁的ròu_tǐ,六十岁的灵魂,就便有了几分模样。
这份发托卖相的功力,让台下观众来了几分兴趣。
其实他们不知道,孟贺堂暂时也就学这个,有几分灵性。
不管台下,这家伙就保持着自己的老人相,看着烧饼问道:“尼介是做嘛的?”
带有七八分味道的津城方言一出口,更让台下不少观众点头。
“哟,地道呀!”
相声演员走南闯北,喝四方水,吃百家饭。
讲究的就是:入哪座山吼哪种腔,进哪座庙拜哪方神。
说白了,就是到哪里演出,就得学哪里的方言。
甭多,学上三两句压言镇场便可。
等你上台,开场那么一说,当地的观众便会有一种惊喜的感觉。
自己家乡的方言,那是怎么听怎么舒坦。
没跑了。
亲近感一上来,掌声、喝彩声,你要啥我给啥,捧就完了。
这是相声行当的老前辈传下来的技巧,用行话来说,便叫“倒口”。
甚至还有人专门攒出了“倒口活”,也就是整个段子都是以学方言为主。
比如,《学四省》。
胡炎前面有自己的事要忙,没有介入他们的溜活儿。
此刻一听,同样眼前一亮。
“发托卖相”加“倒口”,这种使活儿的方式,算是相当老道了。
而且胡炎一听,便知道《绕口令》选得本子,是最传统的那一版。
在津城,新活儿指定没有老活儿受欢迎。
因为老活儿的用词、节奏讲究,听着更有味道。
但是老活儿的经典之外,或者说最难之处,便在于“人物塑造”。
而传统版《绕口令》逗哏的人物,就是一个耳背、较真的老人。
只是轮到孟贺堂身上,他又偏偏擅长这一手。
巧了么这是?
演员、本子、演出地点,在这里直接达到了一个很好的结合。
当然,这不可能是巧合。
光凭孟贺堂和烧饼,也不可能归置出这么见水准的活儿。
胡炎脸带微笑,扭头一扫旁边的郭德刚。
跟孟贺堂一比,烧饼的难度小了许多。
搭档话音刚落,他用普通话接道:“我们是说相声的。”
孟贺堂模样不变,恍然大悟:“噢,说相书的,知道。说书先生,说个《三国》呀,《列国》呀;说个宋朝的《杨门女将》,佘太君,老令公,杨宗保,穆桂英;烧火的姑娘杨排风;《西游记》,孙悟空,保着唐僧去取经,还有《三打白骨精》。说书的!”
烧饼拦上一手:“不是,您没听明白,您说的那是说相声的。”
孟贺堂的耳朵确实不好,听不清楚,那就抬起手拢在耳背。
这份老人相,味道又更足了几分。
等烧饼说完,又恍然大悟道:“噢,笙啊!吹笙的,好艺术,这我可懂得,吹个《送公粮》,吹个《新货郎》,各种曲调。”
“您说得不对,您说的那是民间乐器,笙、管、笛、箫,我们不会那种艺术,我们说的是相声,这是大家喜欢的一种艺术形式。哎,简单说吧,就是逗乐的。”烧饼耐心的解释道。
孟贺堂疑惑道:“逗乐是武乐?是一点儿一点儿的乐呀,是一次全乐完呀?有个乐祥子么,你拿出来我看看。”
嘿,这老头不是抬扛么?
气得烧饼一挥手:“没地方给你找乐样子去。”
他这性子急的人物形象也开始塑造了。
孟贺堂很有耐心,不急不躁,就是较真。
“你没乐样子,我怎么就乐了呢?”
“我们说到可乐的地方,自然你就乐了。”
孟贺堂又听明白了,点头道:“噢,自然我就乐了。乐完了对我有吗好处吗?”
“当然有好处啦!”烧饼理所当然的点头。
急性子再带上一点愣劲儿,感觉更像了。
所以郭德刚是真懂行,两个徒弟的本色、特点,都被他利用的明明白白,半点不浪费。
俩人的形象连使边立,都冒了头,台下观众更瞧出了几分意思。
演员开始加快节奏,将抬扛的喜感往上推。
孟贺堂疑惑道:“虱子不叮,跳蚤不咬!有臭虫蚊子往别的屋里跑,不咬我了?”
烧饼对向观众道:“嘿,他拿我当蚊香了。”
“哎,你不说有好处吗?”
“有点儿小好处,比如说,您有点儿闷得慌……”
“我怎么闷得慌?”
“好比你心里烦。”
“我怎么烦了?”
“您不高兴。”
“我为嘛不高兴了?”
“你跟人家抬杠了。”
“我跟谁抬杠了?”
“你跟我抬杠了,怎么说也不明白!”烧饼气得都要跳脚了,旋即一压火气,继续解释,“比如说,你吃完饭出来了……”
“我吃吗了?”
“怨不得他这么大火儿哪,敢情还没吃饭哪。可没吃您就得说吃了。”
“噢,没吃我得说吃了。”
“还得说是吃好的,吃的包饺子,捞面。”
“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