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周一。
按惯例,所有园子歇业,不安排演出。
但湖广会馆的后台,却跟往常一样,打上午开始,便有动静从里面传出来。
胡炎今天来得晚一些,过了半晌午才冒头。
一个人背着包,走进后台,只见小岳、烧饼、孟贺堂、李贺东都在。
跟平常相比,只少了孙悦和李青。
他俩是长辈,也都有家有室,跟这些年轻小辈可比不得。
人到中年,事业事业得尽心,家庭家庭也得照应周全。
能做到他俩这地步,胡炎觉得已经很难得了。
今天是休息日,长辈们都不在,其他几个人能提前过来,胡炎没有料到。
不过,也挺好。
年轻时候吃得所有苦,下得所有功夫,在未来漫漫的人生路上都会有回报的。
不过,烧饼却是胡炎自己提前打发过来的。
因为昨晚定了今天中午聚餐,得有人帮忙前后安排。
“师爷辛苦!”
人一露面,众小辈停活,纷纷拱手见礼。
“好,大家辛苦!”胡炎回应完,看向了烧饼,“怎么样,包厢都定好了吗?”
烧饼抬手一拍胸脯,得意道:“放心吧师爷,妥妥的,哈哈哈,今天我可得多喝两杯。”
说完,还忍不住伸舌头,舔上两圈嘴唇,活脱脱一副小酒鬼上身的模样。
之所以说他是小酒鬼,因为胡炎昨晚还打电话,请了另一位老酒鬼。
有酒局,不请他,估计下次见面不好说话。
烧饼话一完,旁边的孟贺堂,拿着一张纸条子递过来:“师爷,菜我也点好了六七成,荤素、汤水、冷热搭配着来的,这是单子,请您过过目。”
胡炎这才想起来,敢情园子里还藏着一位大堂经理呢?
烧饼倒也机灵,竟然还懂得人尽其材。
有孟贺堂把关,指定是有溜的,胡炎不担心。
“算了,甭看,你办事我放心。”胡炎摆手笑道,旋即一屁股坐下,“好了,今天你们几位师叔都不在,有哪里不懂的过来问,没有的自己安排。”
小辈手里没活儿不怕,怕的是不但没活儿,还态度懒散,不肯用功,这是没救的。
眼前几人自己肯用心,这是很好的,胡炎自然没有不托几把的道理?
烧饼、孟贺堂、李贺东,都差不少,孙悦和李青教的,都够他们消化的了。
转眼,几人散去,继续背词儿。
只有小岳来到跟前,从兜里掏出两页折了几好下的纸。
“师爷,我有一个新本子,能不能麻烦您给掌掌眼?”
活儿怎么样先不论,就他这副成天不自信的模样,可真是不见长进。
胡炎笑道:“自信一点,男人要自信,抬头挺胸收腹,眼睛看天……”
话说一半,他自己赶紧收嘴。
因为上回也是这么教小岳来着,谁料这家伙真的太实诚了,让看天空,他就真的不瞅半眼脚下,结果……
好尴尬!
胡炎讪笑道:“男人要自信,你自己把握!把本子给我看看。”
接过几张纸,他开始认真的瞧。
不料,只前后粗略一扫,直接把胡炎的眼睛都看亮了。
小岳没什么文化,但字写得还行。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本子的名字叫做《我是保安》。
大概内容,就是他自己进入德芸社之前,在外面四处给人家当保安的那段经历。
以这段经历创作出来的本子,在前世可是小岳的经典名段。
这让胡炎如何眼前不亮?
他抬头,惊喜的问道:“这是你自己一个人攒得?”
“嗯,我花了一个礼拜!”小岳点头,可看着小师爷奇怪的表情,他又紧张的问道,“您是瞧着不对吗?”
哪里有什么不对,简直太对了。
胡炎笑道:“对。”
小岳疑惑道:“哪里不对?”
胡炎一愣:“我没说不对呀。”
小岳瞬间凌乱了。
我说不对,您说对,这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胡炎来了兴致,继续问道:“小岳,你是怎么想到以自己的经历来攒本子的?”
小岳压下心中的迷糊:“上回您给我攒了一段垫话,台下的反应太好了,所以……所以我就琢磨着,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往这个方向试一试。”
胡炎听得很欣慰,心中暗道:谁说小岳是笨蛋的?
自己前面故意帮他起了一个头,他这不就悟到东西了么?
当然,如果他知道此刻的小岳,回答完问题,脑子里又在继续琢磨“对与不对”的答案,估计就不会这么说了。
胡炎站起来,拍着小岳的肩膀,笑道:“对,这个方向是对的。”
小岳瞬间明白了,答案是:对。
胡炎再看了两遍本子,最后还给他。
“本子的方向对了,不过,活儿太糙,还得打磨。至于怎么归置,我不会告诉你,我建议你暂时也别去问其他人。学了这么些年,先自己绞尽脑汁,把能耐都用上,别怕花时间。等什么时候你实在琢磨不动了,再来找我,或是你孙师叔。”
“好的,师爷。”小岳带着一脸疑惑离开了。
他就是这个性子,很多问题听不懂,琢磨不明白,但是听话。
不过,胡炎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笑得很开心。
对于年轻的相声演员来说,初期的求艺之路上,有两道大坎儿很重要。
第一道,是首次登台亮相。
有人迈得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