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这时候也看清楚脚边那件东西,弯腰将之捡起来,神色不变笑道:“原来木姑娘你也认识钟灵小姑娘,不错,这件东西的确是钟灵姑娘的。在来苏州遇上木姑娘你之前,我曾前往大理一行,路上偶遇因为被父亲责骂负气出走的钟灵姑娘,结伴通行了一段时间。可能是因为囊中羞涩,钟姑娘将这金锁抵押在了当铺里,凑巧被我的侍卫见到给赎出来。只是分别的仓促,这金锁还没来得及还回去,就留在了我这里。”
木婉清听到这解释,双眉却仍紧蹙着,凝声道:“真的只是这样?”
赵佶一脸问心无愧装点点头:“说起来确是有点巧,不过这有什么问题么?”
木婉清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有的事情,我便跟你说清楚。关于我脸上的面幕,师傅曾让我发下誓言,世上第一个看到我容貌的男子,我就须得嫁给他。若是不嫁,就要杀了他。你救了我,我着实感激,可是你也是第一个看到我容貌的男子……先前你讲的那番话,我听了确是有几分高兴。我、我不愿意杀你,原来这不是我自己在一厢情愿……”
“不过,有的事情我也得弄明白。钟灵是我师叔的女儿,这金锁是她满月时我师傅请人打造给她的礼物,后来还开玩笑说她若有了钟意的男子,就把这金锁做信物相赠。”木婉清沉声道:“你的解释,我不是不愿信,只是终究要自己弄得清清楚楚,心里才会觉得踏实。”
赵佶没想到这当时只是一动念留做纪念的小金锁竟然还有这样一层意义,也确实有些吃惊,不过总归心里没有太多鬼,倒也能淡然,只是有些为难道:“可是,那钟灵姑娘还远在大理,一时间却是不好寻到她讲清楚。”
“这没什么,我就是从大理来的,再回去问她一次。我跟你的事情,也要跟师傅讲明白。”木婉清接过赵佶手中的玉饰,又说道:“我本来打算是要你跟我一同去我自幼生活的谷里,不过师傅说过,女儿家出嫁从夫,你要我去汴梁,那也没什么。不过,这些要等我回去问过钟灵再说。”
“等我弄明白了,事情真的像你说的一样,我自去汴梁找你。你家里人口多,我自己脾气又差,不好跟人相处,我会尽量收敛着,不要你为难。但如果不是像你说的一样,我也会去汴梁,不过却是要去杀了你!你身边护卫多,凭我只怕也难杀了你,那么你就把我杀了……”
赵佶听到这里,不禁微微动容。他并未因为木婉清不信自己的解释而介怀,彼此之间毫无嫌隙的信任,终究要靠时间才能培养起来。只是担心木婉清现在还有伤在身,一路长途奔波,或会有意外发生。
木婉清见他欲言又止,将头转到一边,说道:“我现在心里不平静,你讲出什么,我听到都会变了味道。有什么话,等我去了汴梁再说吧。”
说罢,她便盈盈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间,不过在行到半途时,却又折转回来,望着赵佶欲语还休,过了好一会儿,才声若蚊呐道:“给我点钱……”
赵佶先是微微错愕,片刻后蓦地站起身来,上前一步将娇躯拥入怀中。木婉清下意识挣扎片刻,不过最终还是温顺地靠在赵佶怀中,突然哼了一声,轻声道:“我从小就瞧钟灵这丫头不顺眼……”
木婉清终究还是走了,赵佶站在码头看着那大江上的客船向西渐行渐远。怀中犹存佳人幽香,些许旖念脑海中翻腾片刻,赵佶晃了晃脑袋,收敛了思绪,派人再往太湖中曼陀山庄交代一声那些藏书副本日后自己会派人来取,然后便与侍卫们乘马扬鞭北上。
一路披星戴月的追赶,终于在淮南与使团汇合。虽然赵佶这一遭私自脱离使团前往苏州有些不妥,不过这一次使臣们放了他一次鸽子也颇觉不好意思,因此彼此倒也未计较太多。
再见到蔡京后,赵佶不免好奇问了几句朝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经过蔡京的讲解,赵佶才渐渐明白。原来这次边衅倒不是宋人与西夏直接的冲突,而是宋夏之间的横山羌人出了事情。
横山乃是大宋与西夏之间的疆域界限,当地生活着诸多山民诸羌,力量不算弱小,多年来一直在西夏与大宋之间摇摆不定,也算是两国之间的一处缓冲,同时对宋夏两国都意义重大。尤其对西夏而言,重要性不吝于燕云之于大宋。
大宋与西夏之间的纷争,横山之争乃是重中之重。熙宁开边以来,大宋在横山一线经营卓有成效,而当地羌人也更乐于与宋人打交道,而非臣服于只知横征暴敛的西夏人。只是神宗驾崩后,高氏太皇太后执政,秉承修好四边,大宋边略调整,大好形势几近损坏殆尽。当今官家亲政后,励精图治,一意振兴大宋,衡山边略自然又成了重中之重。
赵佶本身历史知识虽然不甚精通,但也知道大宋与西夏围绕衡山一线的生死争夺。在固有的历史上,大宋自英宗朝来便在横山一线经营,国之梁柱的西军也就是在这一系列的征战中历练出来。长达几十年间,无数仁人志士苦心孤诣,励精图治,几乎用鲜血浸透横山,终于在徽宗朝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完全具有了一战平灭西夏的实力和优势。
可惜,适逢南面方腊举事叛乱,西军南下平叛。接着又是北方女真起兵,其后大宋再无余力用兵西夏,给了西夏喘息之机,再次夺回横山这条生命线。数百年汉统复兴的大好良机,就如收复燕云一般,昙花一现,旋即便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