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书院里有歌声响起。
这是童稚的声音,这声音落在大管家的耳朵里仿佛天籁一般的美妙。
大管家坐在凉亭里,那破了的凉亭顶子已经被重新搭建,石桌子上破了的茶壶也重新换了一把新的。
他用这新壶煮着一壶新茶。
觉得这岁月安好,令人留念。
小少爷的事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危机了。
这是好事,但这也是不好的事。
好事是少爷若真娶了三公主唐若曦,那么这大辰敢对少爷动手的人就不多了。
唐若曦的母亲是东郡侯府夏重山的妹妹夏昭容,她的哥哥是二皇子唐不语。
无论唐不语能不能登上帝位,就凭着东郡侯府的势力,就足以庇佑小少爷的安全。
只是如此一来,唐无妄就成了他的岳父,那么少爷……少爷的冤曲、少爷要的那公平,恐怕也就难以伸张了。
其中还有另外一个问题,东郡侯府夏重山,曾经是少爷手下的刀骑卫将军,但这人却对唐无妄却更忠心一些,尤其是在大辰二年少爷去世之后,
北都侯府的罗浣溪曾经如此评价过夏重山——墙头之草,见风使舵之人,心思如渊,不可深交。
若是小少爷娶了夏昭容的女儿,这夏重山就是小少爷的娘舅,他会不会对小少爷不利呢?
自己老了。
若是再年轻二十岁……
人啊,有些时候就得低头,就得退一步,为的是换取一个彼此安好。
现在最为紧要的是给许家留下血脉,不能让小少爷去犯险,所以小少爷不知道他的父亲、不知道那些过往的故事也是好的。
就让他这样轻轻松松的活一辈子吧,能够将许府开枝散叶,想来少爷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大管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刚刚端起这茶杯,刚刚吹了两口浮沫子,透过那袅袅的茶烟,他看见唐无妄和云皇后等人又走了进来。
他眯起了眼睛,相见不如不见,你又来干啥?
唐无妄径直走入了凉亭,抬头看了一眼凉亭的顶子,坐在了大管家的对面,拧起茶壶自个倒了一杯茶。
“有人来杀我了。”
大管家一怔,咧嘴一笑:“这是好事啊。”
“嗯,可我若是真死了,三公主还没有许配给许小闲,而我又是死在百花镇的,刀锋又正好在百花镇,你说……宫里的人会怎么想?”
“监国的大皇子,会怎么做?”
大管家呷了一口茶,有点烫嘴,“你这是要挟我了?”
“算不得要挟,我就是向你说明这实情。”
“刀骑呢?你的刀骑不是就在瞿山么?敌人估计是从瞿山而来,毕竟要杀你会动用不少人,他们不敢从凉州而来。”
“他们知晓我的行踪,早已潜藏在瞿山里,瞿山那么大,刀骑并不擅长山地行军和作战,所以刀骑来不及。”
大管家皱起了眉头,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唐无妄的阴谋,但他还真不能让唐无妄死在了百花镇。
不然这百花镇恐怕会被踏平了。
所以,唐无妄来告诉自己这件事,这是阳谋,无论如何自己都得保他。
刀锋留在百花镇的还有两千人。
但若是刀锋和敌人厮杀的时候刀骑再骤然出现……可就算这样,还是得保他。
这个皇帝不简单啊!
“敌人有多少?还有多久到?”
“大致一千五百人,大致半个时辰就会到。”
“北魏的人?”
“不知道,蒙着脸,可能是北魏的人,也可能是……大辰的人。”
“小少爷呢?”
“他还在那片荒地里带着那些妇人们锄地。”
“为何不叫他回来?”
“因为我是商人,商人没可能知道会有一场有预谋的突袭。”
“你确实是商人,做得一笔好生意!”
大管家握住了靠在石桌上的拐杖,他杵着拐杖站了起来,“其实你就是想要看看刀锋,看看藏了十几年的刀锋究竟有没有生锈。”
“你记住,小少爷是你的女婿,这刀锋终究要握在小少爷的手里。他既然不会再斩向你,那么让你看看又何妨。”
就在此刻,学子们下学了,云衣容从教室里走了出来,脚步很欢快,脸上的神色也很欢快,就像变了个人儿似的。
云衣容的心里其实更欢快。
她在学堂上教那些孩子们的音律,便忘记了曾经过往,她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这教学的伟大事业中去,连那揪心的血海深仇也给遗忘。
她忽然觉得压在肩膀上的那沉重的担子似乎飞走了,这样轻松的感觉让她焕然一新。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脸上,她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微笑,她走到了这凉亭外才发现常伯的那几个故人居然又来了。
“常伯,”云衣容看了看唐无妄和云皇后,“要不要我晚上做几个菜你们喝两杯?”
常伯咧嘴一笑摇了摇头,“酒,以后再喝,现在有点事,你来了正好,推我去村子里。”
“还是我来推你吧。”
唐无妄站了起来,走到了轮椅后。
大管家又笑了一声,这个皇上看来不放心啊,他是担心我带着刀锋来将他砍了。
“你来推我怕这轮椅受不了。”
“你坐下它就受的了。”
“那我就真坐下了。”
大管家坐在了轮椅上,将毛毯盖在了膝盖上,对站在一旁很是惊讶的云衣容说了一句:“太阳就快落坡了,你去那荒地边叫小少爷回来,该吃晚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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