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闻司主事的人选上,夏伯严难得地退让了一回,没有与皇帝相争。/p
可接下来当议题回到南北外患上,夏伯严可就分毫不让了。/p
有武将请奏增加沿海州县守军,被老夏驳了回去;再提议增筑港口城市的城墙,又被老夏驳了回去;还有人旧事重提,把几个月前越国公蒋成济请求朝廷拨款研发新式战船的事拿出来说,还是被夏伯严驳了回去。/p
他依旧坚持自己先前的主张:/p
“佛朗机新败,暂时无力再战。即便有所动作,大抵当如同去岁一般,派遣小股军士集结盗匪,袭扰沿海村镇。只需让各州严加防范,水师加强海巡即可,不宜再增调兵马钱粮。今年北方多灾,草原上水草不丰,牲畜减产,而新任鹰汗刚刚扫平吞并了几十个小部落,正需要巩固自己的威望。几乎可以确信,到了秋天,北虏定会南下入寇。防秋才是重中之重,当调动全部力量,将北虏挡在长城一线才行。如今国库空虚,还要组建新式炮兵以制北虏,着实无余力,也暂时没必要增强南方守备。”/p
夏伯严之后,户部尚书张启真也站出来老生常谈——国库是真没钱了!/p
掰着手指头算算:给先帝修陵墓花了一笔,新皇登基花了一笔,还减免了天下州县的一部分赋税以示恩德,后面还要给水师的有功将士发赏,伤亡将士发抚恤,这又是一大笔。可别忘了,皇上您还新搞了个神机营呢!养兵不要银子?造枪造炮不要银子?本就年年收支持平,勉强维系的国库,秋税收上来之前,不用北虏来抢就已经要糟蹋光了。/p
不管说出天大的道理来,反正就剩这么点银子,只够勉强守住北边的,南边啊……过两年再说吧!/p
这一日的早朝,就在张启真老爷子的竭力哭穷中结束了。/p
虽然帝相对峙的局面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但宋世平还是比较满意的。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报纸经营了半月有余,已经开始对朝堂产生影响了。/p
两份报纸两种观点的交锋,让朝中官员的态度都产生了一些微妙的改变。/p
夏伯严得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哪怕是辩论时使用的借口,可既然登在报上了,就必须坚持下去。所以虽然他一如既往地带着文官唱反调,但至少现在的宰相没有一味地反对武事,总比天天嚷嚷着穷兵黩武的时候强吧。/p
而与先前不同,武将们不再闷不做声,而是开始支持南方的战事武备,站在宰相的对面据理力争。显然,通过报纸的介绍,武将们也知道,佛朗机人的威胁将会长期存在,可以成为另一本空白的功劳簿。而武将阵营能参与到对抗宰相的战局中来,这是宋世平最乐于见到的变化。/p
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国家财计吃紧,宋世平也没办法。/p
就算东宁岛看起来唾手可得,可没有钱粮也还是无法发兵啊。这残酷的现实让夏伯严的每一次反对都显得无懈可击。宋世平生财无道,也只能盼着下个月新任的巡海御史回乡任职,当真能给朝廷开辟出一条新的财路吧。/p
散值之后,张启真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中。/p
到底是老了,先是早朝上慷慨激昂地说了一大堆话,下朝回到户部,还要拆东墙补西墙,挖空心思应付每一支伸过来要钱的手……唉,也就这一两年了!等朝廷度过了新旧交替的关键时期,张启真就会找个机会把户部交出去,要么换个闲职,要么就干脆告辞官老得了。/p
……实在是太累了!/p
“韵儿给爷爷请安!”/p
坐在太师椅上差点直接睡着的张启真忽然听到一个柔弱娇美的声音,一下子睁开眼睛,努力地挺直了腰杆——他最疼爱的小孙女来了。/p
“来,韵儿,坐到爷爷旁边来。”/p
张启真慈爱地看着乖巧可人的张诗韵,心里忽然有些感激那个逃婚的臭小子了——若非如此,自家的宝贝孙女现在已经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再想见一面恐怕就难喽!/p
“韵儿,今日在家中都做了些什么呀?”/p
“做了些女工,画了一张花鸟,然后还……读了一会报纸。”/p
“哦?韵儿也喜欢读报?读的是哪家报纸,什么文章啊?”/p
“《京华周报》和《盛京商报》,爷爷不是都买了放在书房里吗?韵儿就都读了一下……”/p
听到这里,张启真的脸一下子就绿了。/p
“那《盛京商报》的第一期你也读了?”/p
“只看了论商的部分,那些污人眼睛的文章,韵儿才不会读呢。”/p
张诗韵的笑容纯洁坦荡,张启真也素知孙女的品行,这才放下心来。/p
“嗯,如此便好。夏相也真是的,竟纵容家人写出这样的糟粕文章来。幸好他改过及时,不然的话,爷爷也是要登门与他分说两句的。”/p
听张启真提到了夏家,张诗韵好奇地瞪大了眼睛,连连追问道:/p
“所以《盛京商报》真的是夏家的喉舌?上面的文章也是在表明夏相的意志了?”/p
“嗯……可以这么说。”/p
“那北虏的威胁当真如此巨大,大到可以让朝廷对佛朗机和东宁岛置之不理吗?”/p
张启真愣了一下。/p
他素来疼爱的宝贝孙女每天都会来给他请安,聊上几句。祖孙亲昵,没有什么隔阂,天南海北的无所不谈。可张诗韵如此关切地想了解国朝大事,这还真的是头一回呢。/p
虽然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