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停车场漆黑阒寂。
唯独车前大灯拉出两道光柱。
陆斯珩降下车窗,点了根烟。
沉默稍许,只有烟灰轻飘飘的烟灰落地声。
“她是我最疼爱的妹妹,你应该知道。”
梁裕白头疼欲裂,只觉他声音聒噪,但提及陆相思,脑海自动自发地做出反应,“嗯。”
陆斯珩叹了口气,忽然道:“生日快乐。”
梁裕白睁开眼。
灯也消失了。
没有一丝光亮。
但他却隐约从暗夜里,窥见光明。
-
陆相思觉得应该是生日,所以老天才会眷顾他们。
她逐渐,变得越发期待生日。
只是没有想到,有的时候,期待并不是件好事。
季节更替,由夏入秋,又过了一年。
陆相思大三开学便没再住宿,搬到了梁裕白的房子和他住,只不过她睡客卧,梁裕白睡主卧。名义上是这样。
实际上,睡觉前她还在客卧,醒来就会发现自己躺在主卧的床上。
亦或者是,梁裕白出现在客卧的床上。
总之,梁裕白像是上瘾般,无法离开她。
圣诞前一天,室外飘雪。
陆相思蜷缩在沙发上看电影。
电影快放完的时候,电脑里弹出一条邮件通知。
她想点关闭,指尖一滑,却按了打开。
窥探他人的懊恼与愧疚,在看到大写加粗的“g”时,全部消散。
大雪压下树梢。
陆相思觉得自己的脊梁也被积雪压垮。
她英文堪堪过了六级,但即便如此,她也能大致地读懂这篇文件到底讲了什么。
梁裕白要出国读书了。
连睡觉都受不了隔着一堵墙的人,要和她远隔重洋。
梁裕白在玄关处换好鞋,往里看。
陆相思抱着电脑失神。
接着被突如其来的光亮惊醒。
梁裕白已经在她身边坐下,“怎么不开灯?”
电脑屏幕扔停在那页。
梁裕白眼无波澜,仿佛收到offer的并不是他。
陆相思靠着他肩,“你什么时候申请的?”
梁裕白想:“很早。”
电脑,被他放在茶几上。
梁裕白看着她抬眸,瞳仁纯澈,不含任何杂质,只是单纯的抱怨,“怎么以前都没听到你提过这事?”
梁裕白说:“没确定,就没说。”
“现在确定了。”
“……嗯。”
陆相思调整了下姿势,头埋在他怀里,语气仍是平静的:“什么时候走?”
梁裕白说:“明年八月。”ъiqiku
陆相思说:“至少还能给你过一个生日。”
太过平静的反应,让梁裕白心底不安。
他用手抬起她的头。
是雾气遮掩住的眼眶,睫毛轻颤。
“相思。”他指腹停在她下眼睑位置。
陆相思问:“你要离开我多久?”
梁裕白:“大概一年。”
她转换了下:“也就是说,我们要异国恋一年。”
梁裕白:“嗯。”
眼里的泪意翻涌而出,隔着虹膜看清他的脸,寡冷的,漠然的,似乎异国于他而言,不过是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陆相思毫无血色的脸,嘴角轻扯:“你是不是觉得无所谓?”
梁裕白垂下眼。
忽然,猛地把她压在沙发上。
他脖颈处的青筋迸发,抓着她的手关节泛白,“无所谓吗?”
陆相思被他吓得愣了下。
“和你分开一年,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着回来见你,”他眼里似有一团幽火,隐隐的,带着令人窒息的压抑,“但我没有办法。”
陆相思颤抖着声线,“什么叫,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见我?”
他松开抓着她的手,把她抱在怀里。
“见不到你,和死有什么差别。”
反过来安慰的人,竟然是陆相思。
她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背,轻声说:“我们可以每天视频。”
梁裕白:“那不一样。”
“一样的。”
“碰不到,摸不着。”
像是水中捞月,最终只是徒劳。
陆相思苦笑:“那怎么办,我跟你过去啊?”
梁裕白眉头皱起,“你愿意吗?”
见他真有这种打算,她连忙说,“我英语很烂的,去了那里,你要是不在我身边,我可能都活不下去。”
他的眼神蓦然沉了下去:“这样,不好吗?”
陆相思怔了怔,“还是算了吧。”
梁裕白靠在她身上,“只要一年。”
她说:“我知道,我等你。”
梁裕白:“嗯。”
她眼皮抬起,掠过他看向窗外。白雪纷繁落下,圣诞节,街头巷尾闹哄哄的,霓虹灯带拉出绚丽光芒。
生日快乐。
可她一点儿都不快乐。
之后的日子平淡无奇,无波无澜。
眨眼就是毕业季。
六月初。
没开空调的教室闷热,陆相思从后门进去,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
梁裕白站在讲台上,不急不缓地回答各种刁钻问题。
陆相思当然对他说的东西一头雾水,但是这不重要,因为在她进来之后,她的耳朵就失聪,只有眼睛在工作。
为了答辩,他穿上正装。
少年气息早已退的一干二净,黑色西装罩出男人成熟眉眼,身形落拓,面容寡冷的脸,带着疏离冷淡的气息。
仍旧是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神邸。
目光贪婪,一寸一寸地在空间里描绘他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