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若嗯了一声,也不敢多说些别的话。自从五年前大皇子出事以后,她这些皇舅母便性情大变,对旁人极其冷淡,甚至连后宫的事都不再打理,全权交给了贤叔妃,而她一心只知道拜佛信那些神啊鬼啊的。
卿若便也不怎么亲近她了。
不仅是卿若,就连皇后的亲儿子,太子高鹿阳都不怎么亲近她这位母后,最多只是礼数上的恭敬罢了。
卿若走近皇舅舅的床榻,两边侍奉的宫人轻轻拉开帘子。
入目的是一张苍白憔悴的面孔,卿若吓了一跳,才两日罢了,皇舅舅却成了这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吓到了吧,孩子。”不知何时,皇后走到了卿若身后,菩提子的佛珠收在手中。
卿若摇摇头,却又点点头,她问:“皇舅舅为何这般严重?”
“太医说圣人已经中毒很久了,毒已深入五脏六腑,今日虽然醒了,却也是个不清醒的,靠着太医院的药材,说了两句糊
筆趣庫涂话罢了。”皇后俯视着床上苍白虚弱的昔日枕边人,语意平淡,仿佛没什么情绪,却又似乎充斥着哀伤。
卿若跪坐在床榻旁边,抬手试探性地握住皇舅舅的手腕,失了温度,连脉搏的跳动都极其微弱,仿佛某一刻断了呼吸也无人知晓。
“万蟲毒不是毒性很弱吗?怎么会这般严重?”卿若问道。
皇后回道:“性子再弱的毒性,百次十次的服下,也能在无形中要人性命。”
床榻上的圣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卿若惊喜地唤了一声皇舅舅,对方不应,却只是混沌地盯着上方,良久才微微侧头看向皇后,又看向卿若。筆趣庫
面色惨淡,连眼球都是浑浊的。他费劲地抬手握住卿若的手,触及冰凉。
“阿姊。”圣人微微张口,喊的却又是胡话。
“皇舅舅,我是阿若啊。”
“阿姊。”皇舅舅仿佛没听见一般,再次重复了一遍。
皇后在后面皱起了眉头,又开始捻起了佛珠。
卿若疑惑地抬头看了眼皇后,紧接着就听皇舅舅嘶哑着说道:“阿姊,阳儿他又不懂事了,你替我好好管教他。”
阳儿,高鹿阳?三表兄?卿若这般猜测着。
圣人吞咽了一声,继续说着:“小四有异心,此次调回都城,务必严加看住。”
这回说的是高晨兴吗?
皇舅舅放了手,眼神逐渐飘离,又转头看着上方,低声絮语:“有点困了,朕好像看见禄光儿在喊朕,在喊朕……”
一听见“禄光”两个字,皇后不禁使了力道,手中的佛珠串突然断开,珠子散落一地,哗啦啦地响个不停。
皇舅舅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偏偏眼睛却睁得老大。
皇后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手,眼睛突然晦暗下去。
她伸手拍了拍还坐在榻边的卿若,柔声道:“好孩子,起来吧,让圣人好好休息吧。”
卿若松开皇舅舅的手,两侧的宫人又放下帘子,隔开了眼睛还睁得老大的圣人。
“有别的法子救皇舅舅吧。”卿若心思沉重起来。
皇后领她出了政阳殿,安慰道:“太医院那么多太医,总有法子解毒的。好孩子,回去吧。”
卿若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身后站在殿前的皇后收了目光,她展开手中的没了佛珠的细线,自言自语道:“毒入骨髓,无力回天。”
卿若又绕路去了紫阳殿。
圣人大病,在康健之前,暂由太子代为处理朝政。
卿若去时,恰好碰见墨玉带着几位大理寺的官员从大殿里出来。
卿若赶紧迎了上去,旁边的官员见是濮阴郡主,行了个礼便先离开了。只留下墨玉一人。
“案子查的如何了?”卿若问道。
“方才已经同太子回禀了情况。”墨玉抿了抿嘴唇,迟疑片刻继续说道:“中秋宴时,圣人饮了席上的鹤云酒,阴差阳错引发了体中长久累积下来的毒,所以才会晕倒。”
“长久累积的毒?是谁会胆大包天敢对皇舅舅下毒?”卿若问:“查出来是谁了吗?”
“二皇子。”墨玉缓缓说了出来。
高丘鹤?
突然,有宫人鸣起了金铃,打断了两人的话,声音从不远处的政阳殿陆续传来:
“圣人驾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