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夫人和谢北弦都有些按捺不住了。
谢老夫人率先开口,“你问这么多这些问题有什么用?都是些日常琐碎的小事罢了。”
兰清笳却是一脸正色,“小公子的腿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出现问题,这其中必然是有原因的,我现在便是在找原因。
事情已经过去三年,小公子自己的记忆也已经减退了,很容易把真相忽略,所以我才需要这般一点点慢慢追问,引导他回忆起更多的事情。
我是旁观者,更是医者,在你们看来或许没有任何关联的事情,我或许就能发现一些端倪和异样。”
谢老夫人闻言便不好再说什么反对的话了。
若是这样就能查出自己孙儿生病的原因,那自然再好不过。
谢老夫人再次问,“那还需要多久?”
兰清笳摇头,“这个我也没法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或许很快就能找出症结,或许需要问很久,最后却还是什么都问不出来。
老夫人,这件事急不得,越是急功近利,就越是可能会忽略重要线索,这一点希望您能明白。”
兰清笳的语气很沉稳,不自觉就给人一种十拿九稳,令人信服的感觉,谢老夫人的焦躁情绪也被安抚了下去。
“是我过于焦躁了。”
兰清笳又道:“我的问话或许还会持续很久,老夫人您若是累了,可以先到耳房休息。”
谢老夫人原本不打算离开的,但她身体的确有些吃不消。
而且,方才兰清笳的问话也十分枯燥乏味,她便是在这里听着也听不出什么名堂来,一番犹豫,她还是点了点头,去耳房休息去了。
而谢北弦则是因为外面还有事务需要处理,他也没有过多的时间继续在这里耽搁下去,所以没有过多久他也离开了。
兰清笳明显感觉到,他们两人没有在他的床头守着了之后,谢天瑞的情绪一下就放松了下来。
这两人对谢天瑞的病情都是真心实意的关心,但是,他们的关心和在乎,也同样给谢天瑞带来了很大的心理压力,让他在他们面前都没法保持放松的状态。
兰清笳先前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她方才提议让谢老夫人到耳房去休息,也是想要支开她。
而谢北弦的主动离开,也正中下怀。
兰清笳看着谢天瑞,神色语气更加温和,“方才你表现得非常好,条理和思路都很清晰,现在我们继续方才的问话,好吗?”
谢天瑞点头,“嗯,好。”
兰清笳继续语声轻柔地耐心询问,谢天瑞也重新进入了状态,认真回答。
兰清笳正一点点地把时间节点往前推,谢天瑞有些事情能想起来,有些事情却想不起来了。
兰清笳迄今为止也依旧没有问出什么关键的线索,就在她打算结束问话之时,谢天瑞对三年前的某一天却是突然有了更加清晰地记忆。
原来,这一天是他的生辰。
他生辰这一日,距离他的双腿出现症状,间隔了一个月。
之前的大夫都没有把时间线往前推回到一个月这个节点上,因为以前的大夫都认为他的病因不会是在一个月前就埋下,那潜伏的时间有些太长了。
但兰清笳却不会先入为主地做出这个判断。
如果一直都找不到症结所在,那任何看上去不可能的事情,便恰恰可能就是真相。
兰清笳当即就对他生日那日的情形展开询问。
这一天,谢天瑞的日常总算是发生了改变。
他不用再去听夫子讲课,但依旧需要每天看书,学习。
白日之时,府上请来了戏班子表演,为他庆生,谢天瑞也破天荒地有了放松的时刻,他迄今为止都还能说出那日都看了哪些戏。筆趣庫
到了晚上,大家齐聚一堂吃了一顿家宴,在这场家宴上,谢家的所有人都出席了,但谢天瑞虽然是寿星,他却依旧是孤独的。
家里同龄的孩子们都已经被耳提面命,不能来找他玩,影响他学习,更不能欺负他。
久而久之,大家对他就敬而远之,生怕因此挨了长辈的骂。
谢天瑞的语气平缓,他将自己的低落全都藏在了这看似平缓的话语里。
他说:“我跟大家吃了一顿家宴,便又回来继续念书了,并没有与表兄弟们一起玩耍,他们也不喜欢跟我玩耍,见了我都会躲得远远的。”
兰清笳听他这般讲述,心中不自觉升起一股子异样的情绪。
这孩子在谢家虽然衣食无忧,但实际上,他过得只怕并不开心。
他被管束得太严格,也太孤独了。
他的人生目标好似除了读书就是读书,除此之外便再没了其他价值和意义。
便是他的腿受伤了,他也依旧被要求读书。
当初他还能下床走动,还能在书桌前端坐,依旧有夫子亲自来为他讲课,他还是需要完成自己的课业。
直到后来,他的腿越来越严重,他已经完全不能走动,便是长久坐着也会觉得身上无力,他们对他的课业要求这才停止了。
但即便这样,他也依旧没有获得自由,因为他们给他的压力,从学业上的压力,变成了对他腿疾的压力。
他们对他双腿的过分关注在意,让他迫切希望自己能好起来,若是不好起来便是对家人的亏欠,便是辜负了他们。
这样的压力,让这个小小的少年人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更加不开心了。
秦淮和兰清笳甚至开始反思,他们对沐白,宛央的要求是不是也太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