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原本已经生出希望,最后又陡然失望的感觉简直是最大的折磨。
王岁晴很快就安慰自己,他们就算逃过了这一次,也不可能每一次都逃得过。
他们不过就是瓮中之鳖,迟早都会被抓住!
王岁晴这般想着,心中又重新燃起希望。
但是,严攸宁却并没有这么乐观。
她也隐隐含着期待与希望,但同时,她也设想过一个更加糟糕的可能。
这些人贩子都是亡命之徒,当他们被逼上绝路了的时候,会不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弃车保帅?
而他们这几个人,便会是被舍弃的车。
原本严攸宁是不担心他们会有性命之忧的,但现在,严攸宁却不得不开始担心这个问题了。
同时想到这个可能的,还有顾宏宇。
他的爹娘是江湖草莽出身,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他听过见过的血腥暴力,远比其他几个孩子加起来都多,是以,他自然能联想到这种可能。
几个孩子因为听到这个消息而各怀心思。
王岁晴很想开口讨论一番,互相分享一下自己的心情,但是想到隔墙有耳的可能,她又只能把这种心情压了下去。
其他人也都没有开口,大家都默契地努力竖起耳朵,想要再听一听,能不能听到些其他的讯息。
但是船舱门已经被关上,他们母子二人的声音也被彻底隔绝了起来,他们什么都听不到了。
而走出了船舱的郑氏,听到了自家儿子说的这番话,面色当即就变了。
她接过了张山泉递过来的那些画像,飞快翻了翻,果然在里面看到了这几个孩子的画像,一个不落。
除了那几个孩子,还有其他面生的,没在他们手里的孩子,想来,这些孩子是被他们的同行拐走了。
郑氏的后背冒出了一片冷汗。
他们原本就打算在顺宁县停靠补给的。
如果他们没有遇到这艘船,自家儿子没有跟人搭话,事先不知道这件事,那等他们在顺宁码头停靠的时候,岂不是被一抓一个准?
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张德也在船舱外,他手里拿着一个烟杆,正眉头紧锁地抽着。
显然,这件事他先前就知道了,郑氏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还有更加糟糕的情况。
张山泉紧接着道:“除了这几个小崽子的画像,城里还张贴了两张重金悬赏的画像。
我向那人讨要,但对方说自己也只有那两张,要留着日后方便指认,便不肯给。
我让他亮出来给我看了一眼,那就是您和爹的画像!”
郑氏手一抖,手中的画像直接掉落在地,开口的声音都不禁有些变调。
“什么?你,你没有看错吧?”
张山泉语气笃定,“我看得真真的,那画像画得很是逼真,简直跟你们两人一模一样,绝对没错!
听说,官府直接出了一百两重金悬赏!方才得亏您和爹没有现身,不然若是被对方看到了,定然也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我们就完了!”
郑氏再三确认,张山泉都回答得十分肯定。
张山泉言之凿凿,郑氏心中那最后一点侥幸也被浇灭了。
他是他们的亲儿子,总不可能连自己亲爹娘都认错,更不可能随随便便拿这样的事情来开玩笑。
她的一颗心狠狠地沉入了谷底。
如果只是这几个小崽子的画像被张贴出去,郑氏还没有那么担忧和害怕。
真到了那种关头,他们都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下手撕票,毁尸灭迹。
到时候,官府的人就算真查到了他们身上,也不可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之前他们便做过这样的事,好几个无辜的孩子就这么惨死在了他们的手下。
即便如此,他们心中依旧没有半点愧疚,唯一有的就是那一趟没有赚到银子的遗憾。
但是现在,事情却比之前每一次都更加严重。
因为他们自己也暴露了。
就算他们现在就把这几个小崽子全都扔到江里,毁尸灭迹,可他们自己也很容易被发现。
他们总不能把这张脸给换了吧!
郑氏一脸焦急地望向张德,“当家的,这该如何是好?”
张德的眉头紧皱,又狠狠地吸了几口烟,最后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改道!”
张山泉和郑氏都望着他,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张山泉追问,“怎么改?往哪里走?”
“沿途的码头我们都不要再停靠了,改道往来安方向去,那片水域分支纵横复杂,就算官府要派人排查,也不可能排查到那里去。
待上了岸,我们就分开走,尽快给他们找到买家,只要能脱手就行,价钱低些没关系。
若是遇到什么不对劲的情况,一不做二不休……”
他比了个割喉的手势,几人都心领神会。
张山泉又担忧地道:“可是您和娘已经被官府通缉,你们露面,万一被人认出来……”
“所以我才说要分开走,我们若是当真被认出来,被抓住了,你也不会受牵连。”
郑氏也一脸决绝,“对,我们被抓了不要紧,只要你安全无事就好!”
张山泉闻言,面上不禁露出一抹动容之色。
张德又嘱咐道:“如果我们真的出事了,你自己也不要再做了,我们攒下的银子,也够你娶妻生子,富足地过完后半生。”
张山泉听了这类似遗言的话,心中更加动容,同时也升起一阵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