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几个小家伙能自得其乐,他们便也没有出面打扰。
最后,云子鹤再次提出了去见一见卓安烺,秦淮和兰清笳便领着他去了。
云子鹤以为,自己再见到卓安烺时,定会激怒交加,为他的叛徒行径,为他这么多年的刻意欺骗。Ъ
但许是先前从秦淮和兰清笳那里知道了卓安烺的身世,云子鹤原本的那些不甘不忿已然全部消散,全然化作了平静。
卓安烺作为被押送的犯人,即便看在沐白的面子上没有将他五花大绑,但他也同样被看管着,限制着自由,关押的舱房外也随时有侍卫看守着。
卓安烺也很安分老实,非常自觉地在自己的舱房里待着,不吵不闹,侍卫按时按点给他送饭,一进去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在屋子里盘腿打坐,一副世外高人的作派。
沐白来看他时便问他在干嘛,他说:“闲着也是闲着,就修修仙。”
他自然不是在修仙,而是在调理内息,调养身体。
此前在药泉里的调养的确对他的身体大有助益,短短的时日下来,他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变得轻盈许多,就好像体内的杂质都被洗涤干净了。
现在离开了那处药泉池,卓安烺心里头还觉得有点遗憾。
不过他倒是养成了随时打坐调息的习惯,就算因为没有药泉池而效果大打折扣,但能静下心来调理内息,于他的身体本身也大有裨益。
当舱房门被打开时,卓安烺便正双目紧闭,坐在床上盘腿调息。
即便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他也依旧保持原本的姿势,并未有其他动作,亦未睁眼。
云子鹤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的身上衣着干干净净,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虽然不是锦衣华服的装扮,但他这一身,也的确跟云子鹤以为的阶下囚大相径庭,反而十分体面。
也是,兰清笳和秦淮都不是刻薄之人,就算卓安烺当真是十恶不赦之人,他们也是不屑于对他在衣食上太过苛刻。
更何况,卓安烺还不止一次救了沐白,是沐白如假包换的救命恩人。
出于这样的情分,他们也不可能对卓安烺太差。
此时的他面容平和放松,全无半分戾气,恍惚间让云子鹤觉得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过改变,他还是以前那个人。
但一切终究不同了。
他脸上那道伤疤见证了这一切。
卓安烺显然以为这是来给他送饭食的,直接便开口,“放在老地方便是。”
但他却没有听到如以往那般的回应,反倒是察觉到了一道异常灼热的目光定定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那样的目光,好像包含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卓安烺察觉到些许异常,这才睁开了眼睛。
这一睁眼,便看到了立在门口处的那道颀长身影。
因为逆着光,卓安烺一时有些看不清来人,只觉得那道人影瞧着分外眼熟。
他定了定睛,须臾,他才终于看清了来人的脸。
顿时卓安烺的神情微微僵了僵,面上原本平静无波的表情也终于出现了裂痕。
两个昔日的故友目光碰撞,久久对视,一时都没人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卓安烺先开的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云子鹤开口的语气很是平静,就好像是最寻常的老友叙话一般。
“我和内子从京城回江南,途经此地,恰好遇到了笳儿一行人,听说你也在,便来看看你。”
卓安烺缓缓点头。
原来如此。
说完了这话之后,两人又再次陷入了沉默。
片刻之后,云子鹤开口打破沉默。
“你的事,我都知道了。”ъiqiku
云子鹤想多说些什么,但也只是开了个头便止住了。
卓安烺很快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他所说的都知道了,应当是真的全都知道了。
包括自己那烂透了的幼时经历。
对此,卓安烺的反应也很平静,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要说什么?要利用自己凄惨的经历向他哭诉,寻求对方的同情与怜悯吗?
他没有这么做,也不想这么做。
就算他再惨,也是他自己的事,旁人没有义务为自己的凄惨负责。
他利用自己的凄惨过往博取同情,反倒越发掉价,会让人瞧不起。
卓安烺自嘲一笑,“那些事不提也罢。”
他看着云子鹤,神色认真,声音沉缓,“子鹤,无论如何,我都欠你一句抱歉。
不管我的身世如何,我有多少不得已,我都对你多有利用,对云家,也曾暗中下过手。
对不起。”
原本卓安烺觉得自己大概没机会见到云子鹤,现在既然见到了,该说的抱歉还是要说出口。
对于自己所行之事,卓安烺无意于解释些什么,更不想多提自己的身世。
毕竟,就算他解释再多,也改变不了他的确做过那些事的事实。
过多的解释,反倒有种欲盖弥彰,强行辩解之嫌了。
但他的这一声抱歉却是真心的。
哪怕云子鹤不一定会接受,他却是不得不说。
云子鹤听了他的这句抱歉,心中禁不住泛起了点点涟漪,他抿了抿唇,没有开口回应。
归根结底,他心中还是在意的。
即便知道他身世不易,云子鹤被背叛的确是事实,云家因此差点被牵连也是事实。
现在,云子鹤的心中还有一个耿耿于怀的心结。
他望着卓安烺,只问,“你与我结交,可曾有过半点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