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漓江向东,坐落着苍翠的莽浮山,现在秋风还不够凛冽,要再过一段时日,山林才会被红枫层层浸然,在山脚下,那座乌瓦土房依然孤独的守着涛涛江水,似乎从来没有一丝改变。
陆襄是昨夜二更时分到家的,身子疲惫得再没半点力气,什么都没收拾,倒在床上闭眼就睡,醒来已是次日午时,望着一束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怔怔的数着光芒里的尘埃。
现在要重新寻找一条思路,陆襄自认没有找到默儿的本事,只有先不管这个,仍然是先去把老爹找到,从他那里寻到突破口,可老爹究竟在哪里?他很有可能被黄羽衣带走了,黄羽衣又在哪?
如今静下心仔细想,老爹一开始是惩奸除恶的侠士,后来成了无恶不作的墨梅。大家都说他是个恶徒,龙尧也亲口认证,那么此事就不会有假。
可是,到了最后,梅玄桢却突然抛出一种可能:老爹从来就不是墨梅雪刃。他不会平白无故这么一说,这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事。
那些事情,恐怕连龙尧也都不知道,否则梅玄桢也不会把他圈进来,除了梅玄桢和老爹,世上还有谁会知道呢?
细细数来,爷爷奶奶走得早,家里似乎没有亲戚,老爹好像也没有什么朋友,许多年从来没人来探望过他,也没听他说起家里有什么亲戚,就连娘的事情……他也从来不说。
娘……陆襄从唇间轻轻吐出这个音,小时候看到别的孩子有娘,羡慕得不行,跑回家问爹,爹总说你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可是哪个孩子没有娘呢?
老爹不肯说,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他是不是怕牵连到娘,所以守口如瓶?这么说的话,我娘一定还活在世上,她在哪里?她知不知道我很想她?
水雾湿润了陆襄的眼眶,她揉了一揉,然后想,还是不要去找娘了吧,别把她牵连进来,等我查清一切的时候,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再堂堂正正的去见她,昂然告诉她,她的丈夫和女儿,都是光明磊落的人。
想到这里,陆襄一个挺身坐了起来,迎面看见放在桌上的扇子定风波,便拿了过来,展开看,扇面的一首小诗是老爹亲手写的。
万物一俯,生死同状。
天地为棺,自知春秋。
老爹选择在这柄扇子写下这么几句,一定有他的用意。万物都会有一死,而我以天地为棺材,即便死后也知道春秋冬夏。他是不是以此来说,即便他死了,也一样问心无愧。
一定发生过什么事,让天下人都错怪了他。
从哪里开始查起?
陆襄望一眼屋内,四壁灰森森的书架子,这些堆积如山的书籍全都是老爹的,他会不会还留了其他什么重要东西在家里?
一起此念,陆襄便下了床,打算在家里好好搜寻一遍,也许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自己屋里的每一样东西她都清楚熟悉,没必要再翻了,先从老爹的屋子找起。
屋里的摆设很简单,一张床,两箱柜子,一台木桌,也就是这样了。塌上的被子里、床单下、枕头内外,甚至床下都翻了遍,没有藏着什么,桌上一堆乱七八糟的书稿里,也没什么玄机。
一瞥眼间,陆襄注意到地上有团揉成坨的黄纸,孤零零的落在墙角,似乎是老爹扔的,捡起来展开一看,只见纸上墨沈淋漓的写着一首诗:
我家洗砚池头树,
朵朵花开淡墨痕。
不要人夸好颜色,
只留清气满乾坤。
《墨梅》!陆襄心中似落下一道重锤,这字里行间,确实是老爹的笔墨,他写这么一首诗,是在怀念墨梅雪刃么?
联想到梅玄桢的竹屋里,满屋子的书法字帖,他爱好书法,也写得一手好字,原来……墨梅雪刃中的墨梅二字,竟取之于此啊。
这首诗引用一位大书法家“临池学书,池水尽黑”的典故,说家中池边梅花都是用墨水点染而成的,以盛赞墨梅虽外表不艳,但有神情骨秀、高洁端庄、幽独朝逸的气度。
老爹写这么一首诗,与其说他怀念这门派,倒不如说他怀念梅玄桢这个人。
他们两人之间,到底是种什么关系?有相同的木匾,老爹还写诗来思念他,梅玄桢这个把他和龙尧都打成重伤的大恶人、世间第一邪派的尊主,难道有墨梅的高洁气度吗?
陆襄怔怔的想了好一阵子,仍然觉得匪夷所思,将诗稿叠起收到衣兜里。然后打开柜子翻找,柜里都是些衣物、被褥,这些都是陆襄平日里都在收拾着的,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翻到箱子底的时候,似乎衣物牵扯到什么东西,发出咕咚一声闷响,陆襄停下手,把那堆衣服拿出来,只见下面有一个木盒子。
盒子约莫半张手掌大,用红木打造的,没有雕刻性的装饰,但木上的油漆光鲜亮丽,表示这东西还很新。
陆襄记得,最后一次收拾箱子时,没发现有这么个盒子,显然是之后才有的,轻轻拿到手中打量了一下,然后打开盖子,不禁皱起了眉。
只见里面用黄布包裹着,中间的凹槽里,放着两颗黑褐色的丸子,没有味道,也许是药丸。真奇怪,从来没有人给老爹治病,哪里来的药丸?
老爹不可能自己到药铺买,只会是别人送过来的,是谁?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老爹既然暗自收下了,为什么又放着不吃?难不成是梅玄桢送的?
正琢磨时,陆襄将盒子放在手上,突然感到盒子底部咯手,似乎有什么纹路,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