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七年,六月六日,代州军出雁门关。/p
六月七日,大唐邯郸王李善率残卒死战于顾集镇外,恰六千唐骑分东西两路疾驰来援,汗旗坠地,大汗逃窜,突厥大溃。/p
身披五创的邯郸郡王亲率骑兵衔尾追击,于当日黄昏,在云州境内再次大破突厥,斩首数千,血流成河。/p
六月八日,唐骑继续向北追击,连破数军,压至长城一线。/p
六月九日,大战再起,五千唐骑与万余突厥正面交锋,一时间僵持不下。/p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张士贵率一千骑兵抵达了战场。/p
山顶上,张士贵放下望远镜,迟疑道:「是苏定方?」/p
这是个简单的判断,因为有李善在,军中主将必为苏定方。/p
一旁的阚棱挠了挠下巴上的浓密胡子,「苏定方精通兵法,但他是出身山东……应该不识云州地理山势吧?」/p
「或是宜阳县公建言……」阚棱接过望远镜细看,「也有可能是马邑的何流、张仲坚之辈……他们久居朔、云二州,熟知地理。」/p
张士贵也不再多说,只在心中盘算,一千唐骑在什么时候投入战场,投入到战场什么区域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p
昨日张士贵率一千唐骑北上,但直到今日才抵达预定的合军地点,打探后得知,唐军主力昨日已经开战数次,张士贵只能继续往北,一直到抵达长城边才觉得不对。/p
虽然现在的长城已经起不到庇护的作用,但在长城内和长城外交战,对双方来说,意义都是不一样的,没有完备的后勤,几乎算得上孤军深入,唐军是不太可能出长城,攻入草原的。/p
张士贵沿着长城一路往西而去,终于抵达了战场附近,他亲自率数人打探军情,李善留给他的望远镜起到了关键作用,也让他清晰的观察战局。/p
虽然黄沙滚滚,虽然距离比较远,但通过骑兵的走向、冲阵、避让以及旗帜,张士贵很快发现,局势僵持,但利于唐军。/p
突厥军依长城而守,西侧勉强展开队列,大部分兵力位于后方和东侧,颉利可汗实在怕了唐军……或者说实在是怕了李善,怕这个疯子不管不顾又来一出直取中枢的好戏。/p
而唐军分为三军,两军左右冲阵,奋勇杀敌,中军竖起大旗,蓄势待发,时而轮换,时而进逼。/p
最关键的是战场的选择。/p
东侧有延绵山脉,虽然不算太高,但对骑兵交锋来说,并不适合,西侧更有一条宽阔的大河,那是苍头河,河宽数十步,河水激荡,令人止步,而北侧虽然残破但却高大的长城拦住了突厥的退路。/p
换句话说,唐军选择了一个最适合自己,同时也最大限度削弱对手优势的战场。/p
唐军可以肆无忌惮,从容不迫的轮换冲阵,突厥轻骑在这方面完全无法和装备精良的唐骑相抗衡,东侧还稍微好一点,毕竟地势开阔,但西侧……苍头河边,突厥既拦不住精骑的突击,也没办法以骑术相避。/p
战争的本质就是如此,最大限度的发挥自己的长处,最大限度限制对方的优势,使胜利的天平向自己一方倾斜。/p
张士贵低低呢喃了几声,他有点疑惑……自百年前阿史那一族兴起,突厥取代柔然,长城再也不是庇护中原的围墙,处处残破,颉利可汗为什么在大败之余还如此死撑,为什么不越过长城,一旦进了草原,唐军很大可能不会贸然追击。/p
此时此刻,中军之内,这几日一直面目狰狞,杀气溢于言表的李善似乎恢复了平日的温和,笑着赞道:「若非三郎,纵然定方兄也难为之。」/p
看似温和,但却如同一柄染血长箭,半截入鞘,半截展露锋芒,扎眼的很。/p
李楷微微点头,「张三郎谋划得当,怀仁择人得法。」/p
就像阚棱猜测的那样,苏定方纵有名将之姿,但毕竟对云州不熟悉,是曾经久居云州的张仲坚建言,才顺利或运气的将颉利可汗堵在了这个狭长的地带。/p
说起来简单,但实际上并不容易。/p
前日大败而逃后,颉利可汗并没有放弃,他在苦思之后选择了一个地点,一个最可能让他聚集兵力的地点……不携大军而归,如何能维持自己在草原上的地位?/p
从朔州到五原郡,有无数条道路,其中有一条路位于云州西北侧,左云县城西北方向百里处,残破的长城有一道宽数里的缺口……这条路没有什么特别,但却是通往五原郡速度最快的一条路,而这个缺口是必经之处。/p
颉利可汗决定在这儿召集兵力,因为他知道四散奔逃的突厥骑兵大部分很可能会选择这条路,因为云州西侧的苍头河长达数百里,又没有桥梁,难以飞渡。/p
也正是这个原因,熟知地理的张仲坚才提出了这个方案。/p
六月八日,扫荡游骑的苏定方率唐军突然急袭长城缺口,正在整军的颉利可汗虽然有所防备,但薛万彻、薛万均兄弟勇不可当,狂冲勐打,突厥骑兵习惯性的展开队列应敌……早有准备的苏定方顺势由东向西,将突厥军逼向西侧,将其半封锁在长城、苍头河附近的狭长地带中。/p
现在的局势是,长城缺口虽然距离不远,但颉利可汗不敢随意撤兵……虽然缺口宽达数里,但一旦撤兵,唐骑追击而来,很可能导致一场大溃败。/p
事实上,背靠长城的颉利可汗并不是不能脱身,长城缺口几乎处处都是,只是缺口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