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入夜，但马邑城外，今日灯火通明，在巨大篝火的映射下，突厥营门被照的亮堂堂的一片。/p
几个突厥兵不忿的看向外间，身穿明光铠的阚棱沉默的站在那，手持刀柄扎入土壤的长长陌刀, 身后是李善的三百亲卫，看似人多势众，但几乎寂然无声。/p
崔信、刘世让都有些紧张，李善入营已经两个多时辰了，到现在还没出来……前者担忧李善的安危，后者也担忧李善的安危，但一个是因为女儿，另一个是因为李善关乎到自己的未来。/p
“来了！”赵大眼尖, 指着前方手持火把的王君昊。/p
王君昊疾步而来, 看着面带焦急之色的崔信，摇头道：“还在叙谈。”/p
崔信在原地转了两个圈，“两个多时辰了……”/p
“崔公勿急。”刘世让反而镇定下来，拉着崔信低声道：“李怀仁其人，奇思妙想，行事剑走偏锋，另辟蹊径，往往能别有收获……”/p
崔信骂了句脏话，双目圆瞪，“突厥已至，招抚事败，除了启程东归还能作甚？”/p
顿了顿，崔信盯着刘世让，冷然道：“宜阳县侯可自便之！”/p
刘世让脸色微微发白，往后退了几步，不再说话……他虽然没什么消息来援, 但这几日也隐隐察觉到, 崔信和李善不仅是旧识, 而且之间应该有些渊源。/p
刘世让自然是希望留在马邑……虽然希望已经近乎于无，但回了雁门关，那只能等着朝中问罪了。/p
想想就知道，圣人遣派李善、崔信招抚苑君璋，而你刘世让非要跟去……结果突厥突然现身，难道不是你刘世让通风报信？/p
虽然回雁门关没投突厥是明证，但无数脏水泼上来，刘世让觉得自己想生还故里都不可能了。/p
而崔信，却在担心李善的安危……说不定明天欲谷设就杀来了。/p
反身第四次进营的王君昊心中忐忑不安，心想郎君真是好胆，居然敢在敌军营中待到深夜。/p
站在帐篷外，王君昊犹豫着要不要进去问一问，之前已经被李善骂出来两次了……就在这时候，帘子一掀，郁射设侧身让道，笑道：“明日再叙谈吧，怀仁麾下已经等不了了。”/p
“哈哈哈，此行携带，都是亲卫。”李善大笑着走出帐篷，握住郁射设的手, “明日还要请教。”/p
郁射设眼神闪烁不定，“互相请教。”/p
“不错，不错，互相请教。”李善脸上挂着似乎永远都不会褪去的笑容，“明日在下恭候摸末兄、率兄。”/p
一直摆着臭脸的结社率咳嗽两声，“听闻代州有名酒玉壶春……”/p
“此次带了两坛，明日必然奉上。”李善笑着说：“不如率兄今夜先去取一坛？”/p
看结社率意动，郁射设笑骂道：“一夜都熬不住？！”/p
三人并肩往外，言笑无忌，一直走到营门外，郁射设行了一礼，李善看了看不远处还开着的城门，诧异道：“摸末兄就宿在营中？”/p
郁射设笑道：“草原少城镇，逐水草而迁居，自然习惯住在帐中。”/p
“摸末兄真是谨慎。”李善毫不客气的戳破，“苑君璋那厮哪里有胆子行险事！”/p
郁射设只笑着不说话，心想就在半年多前，高满政尽杀马邑突厥兵……那晚自己还好住在城外营中，侥幸逃到一命。/p
这次苑君璋都要投唐了，自己怎么可能反而住到城内去。/p
“不过小弟倒是要住在城内，帐中实在住不惯。”李善迟疑了下，“要不明日还是小弟来拜访吧？”/p
“那倒不必。”郁射设轻笑摇头，目送李善踱步入城，回头低声道：“什钵苾应该会对此人很有兴趣。”/p
结社率疑惑道：“适才你详言族中诸事……”/p
“咄苾几度相逼，且身强力壮，日后……”郁射设摇摇头，“什钵苾未有交恶唐皇，他日……”/p
结社率打了个激灵，“难道什钵苾欲与唐皇结盟？”/p
“不论唐皇，即使只是此人，也有足够分量。”郁射设将头上皮帽取下，在手中反复摩挲，“今日李善多加打探，刻意问起什钵苾，显然有结盟之意。”/p
“那……”/p
“明日再说吧。”郁射设在心里想，如果和李善结盟，自己能捞到多少好处呢？/p
同样的问题也在李善脑海中盘桓，他没想到，自己还没露出口风，反而是郁射设露出了痕迹……突利可汗有意与李唐结盟，制衡颉利可汗。/p
这是符合李善记忆的，历史上正是突利可汗先是与李唐结盟，后来索性投唐，再加上草原饥荒，薛延陀崛起，曾一度控弦数十万的东突厥迅速覆灭，颉利可汗成就了李靖战神的威名。/p
但结盟这种大事，不是李善自己能做主的，虽然他觉得李渊、李建成、李世民只要脑子没坏，应该都会许可。/p
关键是，这件事对自己有什么影响，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p
明年突厥攻打雁门，难道突利可汗还会背后给颉利可汗来一刀吗？/p
一旦雁门被攻破，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都会崩塌……要不要向凌敬在信中建议的那样，干脆明年初就找个机会平调迁职呢？/p
李善不甘心如此，不甘心就这样启程回雁门，但一时间他也理不出个头绪，找不到什么突破口。/p
郁射设是处罗可汗三子，结社率是始毕可汗的幼子，突利可汗的弟弟，在突厥中都地位极高，是核心人物，麾下都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