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德武回到小院一屁股坐下之后,才诧异的发现两个侍女默然站在一旁,并没有上前替他揉着酸疼的膝盖。/p
咳嗽了两声,李德武觉得气氛有些古怪,试探问:“夫人呢?”/p
没有人回答他。/p
好一会儿之后,外间传来嘈杂声,李德武怔怔的看着妻子缓步而来, 平日温和的脸庞上带着的如寒冰一般的冷意。/p
“郎君又被父亲罚跪了?”裴淑英挥手将侍女斥退,轻笑道:“郎君任长安县尉两载,并无疏漏,平日常居府内,从不肆意,为何这几日屡屡被父亲罚跪?”/p
“这……这……”李德武努力保持镇定,但声音却在发颤。/p
裴淑英缓缓走近,“郎君在怕什么?”/p
李德武手撑着桌案勉强起身,想找个借口糊弄过去, 虽然坊间传言将自己和李善卷在了一起,但真正的内情却没有大白于天下。/p
正想开口,视线在空中撞了撞,李德武敏锐的察觉到妻子眼神中的愤怒、失望,一时间竟张不开嘴。/p
长时间的沉默后,裴淑英转身看向门外,喃喃道:“难怪,难怪……”/p
李德武隐隐猜到妻子想起了什么,几个月前,妻子去东山寺拜访南阳公主,曾经遇上了李善……回来之后还曾经提起,觉得这少年郎很是眼熟。/p
虽然已经证据确凿,但裴淑英还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失望、愤怒、鄙夷、怨恨,各种情绪在心中混杂,她突然想,自己和南阳公主, 到底谁更惨呢?/p
难怪那日南阳公主神色颇为古怪, 她肯定知道内情,难怪那个朱氏那般无礼……/p
裴淑英不是裴世矩,她在确定事情之后想到的第一件事是,自己才一岁多的儿子居然不是嫡长子。/p
当年新婚才半个月,李金才举族皆亡,丈夫幸运的保住一命流放岭南,自己独守空闺十多年。/p
十多内内,裴淑英也想过很多很多,她能理解李德武另娶,毕竟全族唯其一个男丁了,怎么可能不留后?/p
但等到李德武急奔入京,破镜重圆,是信誓旦旦的告诉自己,虽然另娶,但并无子嗣。/p
被欺骗的而至的愤怒稍稍褪却之后,裴淑英心里充斥着失望、鄙夷。/p
丈夫为什么要隐瞒已有子嗣?/p
当然是为了攀上河东裴氏这条大粗腿……为了权势富贵,抛妻弃子算得了什么?/p
这就是自己等了十多年才等来的丈夫。/p
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天而降,雨点击打在头顶的瓦片,汇集后从屋檐处落下,滴滴坠落,裴淑英无意识的盯着被雨水笼罩的院子,脸上泛起苦笑。/p
自己居然还想让儿子拜其为师……难怪那日少年郎神色古怪,丈夫知晓后惊慌失措。/p
对了,父亲那日惊闻也同样有些失态……这说明,父亲是知情人。/p
想到这,裴淑英深吸了口气,转身问:“为何父亲会举荐李善任代县令?”/p
顿了顿,裴淑英嘲讽道:“如今朝中皆赞许父亲识人之明,择才之能不弱当年。”/p
“难道李善在雁门建功立业,对父亲,对你,对我是好事吗?”/p
谷辡 这是裴淑英难以理解的地方,丈夫抛妻弃子之后,难道还会为李善筹划入仕,甚至求到裴世矩那儿?/p
这不可能!/p
李德武心中五味杂陈,半响后才艰难的开口,“岳父虽多年居洛都、江都,但论知晓突厥,世人少有相较者。”/p
“虽如今马邑小胜,但突厥必然卷土重来,他日破雁门,代县必遭突厥大掠……”/p
话说得够清楚了,一旦雁门被攻破,李善八成会战死在代县,就算侥幸逃回,一门双相的裴也有足够的能力让李善光芒不再。/p
等于说,这次裴世矩举荐李善,是驱其入死地。/p
裴淑英神色冷淡,低着头想了会儿,原本她还以为丈夫在外间为李善筹划,但细细一想就知道不可能,因为父亲是插手其中的。/p
驱其入死地,这倒是说得通……但裴淑英突然嗤笑道:“当年你抛妻弃子,托庇裴门,并无必要杀妻杀子。”/p
“只是你没想到李善名声鹊起,扬名关中、山东,你心胸狭窄,自然难以相忍。”/p
“置于死地亦寻常。”/p
“你无心胸。”裴淑英的声音压过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但父亲绝非无量之人!”/p
李德武用诧异的眼神打量着妻子,平日温婉,从不问外事,没想到今日见事明利。/p
“你凭什么能说动父亲?”/p
长长的叹息声在门外响起,手持油伞,但身上满是湿漉的裴世矩无奈的看着投来清冷眼神的女儿。/p
裴淑英没有行礼,面无表情的开口,“父亲不想解释吗?”/p
“解释什么?”裴世矩收起油伞,苦笑道:“这厮抛妻,为父早知,却不知其弃子,若是早闻,必不许其入裴门。”/p
“问的不是此事。”裴淑英冷笑道:“虽女儿深恨之,更盼李善再无归长安之日,但有一事女儿不甚了了,还请父亲指点一二。”/p
不等裴世矩开口,裴淑英扬声道:“李善此子,近年名声鹊起,颇有手腕,又对平阳公主有救命之恩,父亲即使知晓内情,也无需如此行事。”/p
“到底为何?”/p
裴世矩瞥了眼已经自觉跪在地上的李德武,“那就要问他都做了什么!”/p
“河东裴氏西眷房,如今出了两位宰辅,但子侄辈无杰出之士,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