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暖,春耕始行,这是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刻,上至帝王宰辅,下至平民百姓,都将春耕视为头等大事。/p
毕竟,这是一个农业社会,耕作永远是这片土地上最重要的事。/p
朱家沟的村民忙碌的连半大孩子都要下田帮忙,李善……哎,其实有些技痒,这活儿我也挺内行的呢!/p
可惜没人肯放他下田,一方面是身份使然,另一方面也是怕李善帮倒忙。/p
马周看着田地里忙碌的村民,“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p
李善没吭声,他听得懂这首诗,从早上开始耕作一直到晚上,结果还是个废材,杂草茂盛,豆苗稀疏……你李善要是下地,大约就是这个状态。/p
不过李善不吭声,主要是因为他不知道这首诗是谁写的……/p
恰巧从长安城回家的凌敬踱来,摇头道:“五柳先生实以此诗自道归隐。”/p
噢噢,这次李善知道了,五柳先生,那是陶渊明。/p
陶渊明还干过这种事……种田就是个废物啊!/p
凌敬放眼望去,几头黄牛被牵着费力的将坚硬的泥土犁起,手持锄头的农夫跟在后面,将土块砸碎,田地里满是弯着腰的农夫。/p
“大事不论,这等事你的确怀仁。”凌敬笑着点评道:“元旦前后大雪,村中牲畜冻毙,若不是你想方设法买来几头合用的黄牛,此次春耕只怕未必来得及。”/p
李善摇摇头,“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春耕不是大事,还有什么是大事?”/p
“难道夺嫡之争,才是大事?”/p
“难道勾心斗角,才是大事?”/p
马周在一旁忍笑,他觉得李善和凌敬混迹的久了,实在是近墨者黑。/p
凌敬倒是不生气,反而微微颔首,随口问道:“今日房玄龄问起你……据说当日索要纸张,是一首长诗吗?”/p
李善的注意力还在田里,他费解的看见,一个农夫牵着牛在田地尽头,将犁具拆下来,牵着牛转身换了个位置,再将犁具装上去……非常麻烦。/p
难道不能直接调头转弯吗?/p
“乐府诗。”李善脑子里在回想,当年拖拉机后面的犁具是什么模样,嘴里在说:“再过几日就放榜了,到时候再说吧。”/p
马周大为惊讶,“你还会写乐府诗?”/p
李善回过神来,想了想才说:“非旧体,不算汉乐府诗。”/p
三人在田边看了会儿,天色渐暗,农夫们也逐渐结束一天的劳作,回去的途中都或恭敬向李善行礼,或亲热的和李善打招呼。/p
如果没有李善通过关系买来的这十头黄牛,仅凭人力,天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p
而且往常从春耕开始,家家户户都要仔细的计算存粮,以免秋收前青黄不接,而今年宽裕的多了,村民都从东山寺产业中得利,而且每家的孩子都得李家赠口粮。/p
如何不感恩戴德?/p
“咩……”一头大黄牛摇头甩尾,突然屁股掉了什么,小石头眼睛一亮,小跑着过来将牛粪时小心的收拾起来。/p
李善在心里琢磨了下,其实去年他就有心思……比起后世的耕作,这个时代的耕作实在太粗放了。/p
不是说不尽心,而是技术含量的问题……比如村民也使用农家肥,但不懂沤肥,使得肥力不能充分发挥作用,还有今日那架犁具,实在是让李善大跌眼镜,居然不能转向。/p
不过,如今至少在朱家沟内,无饥荒之忧,李善心想,还是再等一等吧,自己山东折腾的那么大,玉壶春名声大噪,这次科考十有八九……自己需要安静一点。/p
扬名是必须的,但得有个度啊……比如这次玉壶春,就被人盯上了。/p
回家的途中,李善一直保持着沉默,在心里猜测,自己那首乐府诗能不能戳中对方的心绪……考完都已经十天了,一点消息也没有。/p
一旁的凌敬和马周倒是兴致勃勃的聊起诗赋,还连续吟诵了好几首……呃,李善一点印象都没有。/p
也是,马周就不是以诗赋名留青史的那种人,而凌敬……抱歉,李善在后世压根就不知道这个人。/p
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向村西头走去,眼见山脚边正值杏花盛开,放眼望去,处处如烟如霞,好一派盛景。/p
凌敬笑道:“怀仁,如此美景,当赋诗一首。”/p
突然周围传出一阵呼声,声音中夹带着兴奋,几个老人三步并做两步从屋子里出来,仰头望天。/p
“下雨了!”/p
“有雨,有雨!”/p
其实这个时代,关中并不缺水,但对于农夫来说,春耕时期的一场雨是能起到关键作用的……所以才有那句,春雨贵如油。/p
李善最先想到的是“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不过后面两句“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不太匹配啊。/p
春风拂过,绵绵细雨扑面而来,李善来不及遮挡,脸面湿润,正要加快脚步,突然顿足,笑道:“只得了两句。”/p
凌敬和马周还未开口,只听见身后传来,“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p
凌敬腮帮子鼓了鼓,转头看了眼大片绽放的杏花,再看看道路两旁已然发芽的柳树……/p
“还……还行吧。”马周勉强找了几句话,“如此写景,倒是切合,只可惜两句残诗……”/p
李善嘴巴动了动……你的脸呢?!/p
还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