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湖殿。
李善老老实实的坐在那儿,听着李渊正在与平阳公主夫妇絮叨,还真有阿婆之像,只不过李善偶尔喵喵李渊的头顶,总觉得绿油油的。
难怪要立即斩杀梁师都,而且还是最残忍的腰斩,估摸着李渊压根就不想看梁师都一眼。
也难怪李世民为难了,薛婕妤都快临盆了,打掉孩子在这个时代和杀了没有任何区别,而生下来再将婴儿溺死……但李渊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呢?
李世民如果要去劝李渊,那等于是非要往铜墙铁壁上撞啊,这不是找抽嘛。
但如果不去劝,任由薛婕妤一命呜呼,不说薛收了,就现在麾下还有薛元敬呢。
李善在心里嘀咕,算算时日,去年六月份薛婕妤被梁军掳走,如今也就四月份,梁师都枪法还挺准的啊,更要命的是薛婕妤入宫已经六年了但一直没有生下子女……这让李渊老脸怎么挂得住啊。
那边平阳公主夫妇已经告一段落,今日柴绍主要是来禀报北衙禁军中的将校调配,毕竟除了大将军、将军这个级别之外,还有大量中低层将校去年随李善出征,所以需要从十二卫中抽调人手……说起来不难,但年后柴绍就开始准备了,一直拖到现在。
柴绍也没办法啊,十二卫中但凡有些名气的要么是秦王旧部,要么与东宫有所瓜葛,柴绍不得不与平阳公主合议调了些当年平阳公主的直属麾下入京。
目送丈夫离开,平阳公主毫不客气的说:“怀仁今日何事觐见?”
李善眨眨眼,“三姐,小弟有要事禀陛下。”
“但说无妨。”李渊倒是不在乎女儿在边上,他心里有数,平阳公主夫妇不会有政治立场,那是取祸之道。
李善有些无奈,行礼道:“昨日两仪殿内议事,……”
“虽有缘由,但此乃军国大事,父亲询之,你身为臣子,又熟知内情,却唯唯诺诺,不敢言明。”平阳公主冷笑道:“可担得起父亲这些年如此信重?!”
李善只能再次行礼,“请陛下责罚。”
李渊心想要不是自己是今日临时召见平阳,都以为是李善搬来平阳做救星的了,这等话自己不好说出口,但平阳是能说的。
“朕知晓怀仁不敢放言。”李渊摆手道:“今日无外人,尽可述之。”
李善作势整理一下思路才侃侃而谈,“如今草原之上,局势颇为混乱,颉利可汗一去,突厥内乱连连,又逢草原大雪,连年饥荒,再加上都布可汗、突利可汗去岁大败而逃,阿史那已然不复当年之威权矣。”
李渊微微点头,的确如此,这也是他有意进取的主要原因。
“纵观突厥疆域,因连年饥荒,突厥内斗,故东部奚族、霫族多有内附,而西部漠北之处,契苾、延陀、回纥等铁勒九部有离心自立之像。”
“记得顾集镇一战,你于阵前曾经对铁勒酋长许诺上奏朝中,请朕赐以鼓纛,许其建牙称汗。”李渊显然也仔细考虑过,“之后颉利可汗猛攻顾集镇,但铁勒并未全力,数日后以马邑来援为借口西去。”
“不错,铁勒酋长夷男其人,颇有韬略,亦有野心,其祖父乙失钵就曾叛突厥自立为汗。”李善详加解释了一遍又说:“如今草原之上,数十族分立,不知前途,大唐如今一统天下,又数年内连败突厥,覆灭梁师都,在胡人看来,可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李渊重复了一遍,笑道:“怀仁又出新语。”
“纵观史书,汉强则胡弱,胡强则汉弱。”李善正色道:“如今突厥已失威权,但勉强可控草原,陛下何以促突厥再复威权呢?”
李渊收起笑容,缓缓道:“怀仁亦不赞成设郡?”
“是。”李善直接干脆的说:“关内道受损颇重,收复的数州均要安抚,调集大军驻守榆林郡,耗费颇多,更会激怒突厥。”
“若是突厥挟小部落席卷而来,少城郭的榆林郡……别说燕郡王、张士贵、苏定方,就是赵郡王、臣,再或是秦王上阵,亦难以抵挡,再好不过后撤至朔方、银州、延州一带,依长城而守。”
“如此一来,突厥或能复威权,使部落齐心,大唐当年年御边,岁岁苦战。”
李渊有些失望,“二郎也挡不住吗?”
“决计挡不住。”李善摇头道:“太近了,太近了,突厥骑兵一日之内就能杀入榆林郡……也就是说,唐骑也能在一日之内杀到占襄城,如果沿着清水河进击,还能与朔州、代州军合击。”
“突厥必然难以忍受,就算都布可汗、突利可汗都要撕破脸,也必然罢手,共抗天军。”
平阳公主插嘴道:“怀仁的意思是,大唐只冷眼旁观?”
“自然是冷眼旁观,但绝不仅仅是冷眼旁观。”李善朗声道:“其一,坐视都布可汗、突利可汗内斗,后者当年一度被驱逐至东部,如今多有部落内附幽州,陛下可遣派使者试探,突利可汗或有内附可能。”
“其二,请陛下择机厚赐铁勒酋长夷男,许其建牙以分突厥之势。”
“其三,关中数年粮价居高不下,当恢复生产,鼓励农耕,打制军械,训练士卒。”
“待得良机,代州朔州、云州两地出兵,选良将从榆林郡出兵,再遣派灵州军北上断突厥西撤之路,必要以雷霆之势,一鼓作气,覆灭突厥。”
李渊沉默良久看向一旁像个隐形人的起居郎,“可都记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