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姝漠然地盯着他,忽然开口问道:“父亲,这些年你可曾做过梦?梦见过你的洞房花烛?梦见过你的新婚?梦见过被你亲手杀害的母亲?可曾梦见过我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景?”
她的话问的贺兰文钧一愣。
卫姝勾起唇角,冷冷道:“你可曾梦见我母亲临死前的惨状,你可曾梦见过她看你时眸中含着的情意......”
“住口!”贺兰文钧咆哮吼道。
他面目狰狞,双眼通红,用干涩而嘶哑的嗓音一字字道:“梦见她?”
他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又低下头,盯着卫姝,咬着后槽牙道:“怎么会没见过!我梦见冲天的火光照亮了整座城池,四周都是火,鲜血和烧焦的尸体随处可见。
你知道眼睁睁看着亲人被敌国烧死的侮辱,因为反抗被开膛破肚,还要挣扎着保护幼子,不让他看着这些惨绝人寰的事情吗?”
贺兰文钧紧紧地盯着卫姝,脚步踉跄,却坚定地一步步朝她逼近:“你知道被亲人鲜血染红的衣衫是什么颜色的吗?”
贺兰文钧狂笑,声音是颤抖的,像是在悲鸣。
他紧紧地闭着眼睛,不敢去看卫姝的脸,他怕自己忍不住想杀了她,也怕自己回想起一直在脑海深处游离的那张脸!
卫姝破天荒的平静,垂在身旁的手却紧紧握起。
国恨家仇,前世身为将门之后的她自然懂得。
但,这不代表她能理解贺兰文钧的混账,她闭了闭眼,道:“为了打入敌人内部,你就可以抛弃亲情,不顾恩情?”
贺兰文钧咬牙,目光十分坚定地道:“我是翌国人!”
卫姝情绪意外平静地看看着贺兰文钧,道:“你知道此贺兰哲非彼贺兰哲,国恨家仇?呵,这只不过是你懦弱的借口!”
贺兰文钧浑身一抖,苍老的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卫姝叹了口气,淡淡道:“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为了一己私欲不顾人伦纲常,草菅人命。
你说你是翌国人,娶沈氏难道是因为国恨?你为了荣华富贵和权利抛弃发妻另娶我母亲,圣上命你暗地掏空靖远侯府,视你为棋子。你怀恨在心,所以勾结翌国意图谋反。”
卫姝板着脸,冷漠而沉静地立在那里,“你说你是翌国人,扪心自问,你真的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是翌国人?而没有因为权利和放弃过这份仇恨吗?”
卫姝那洞悉一切的眼神,令他不寒而栗,“不,不是这样的,你胡说!”
“呵,你自己想清楚吧。”卫姝冷笑一声,并不再理会脸色白如鱼肚的贺兰文钧,转身出了阴暗的牢房。
一缕苍白的阳光从天窗投了下来,照在贺兰文钧那张似哭似笑的脸上。
望着卫姝的背影消失在通道的尽头,他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出了天牢,卫姝抬手遮住突如其来的刺目阳光。
绮墨连忙上前扶住她,关心道:“姑娘,你没事吧?”
卫姝摇了摇头,贺兰文钧的事告一段落,如今,她总算可以给贺兰璇的母女一个交代。
她低头看着绮墨,微微一笑,“咱们回去吧。”
绮墨连忙把她扶上软轿,卫姝坐在软轿里,透过薄薄的帘子看着窗外的天空。
不知道嬴昊辰那边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卫姝肚里揣着事,难免心神不宁。到了晚上入夜时分,嬴昊辰才踏着月色而来。
卫姝连忙迎上前去,问道:“怎么样了?”
嬴昊辰见她穿的单薄,连忙握住她的手。
入手一阵冰凉,他微抿了抿唇,将她搂进了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暖着她的身子,道:“此事与尹书桓无关,却和他的母妃有关。”
尹书桓的母妃?
那个倾城倾国的南周贵妃?
嬴昊辰叹了口气,道:“那夜绑架你的刺客,乃翌国的死士。据探子来报,那死士在中秋的时候曾和书桓母亲派来的侍卫交过手,那黑色的扳指便是那时的战利品。”
原来翌国的死士杀人有个特点,会从被杀者手中夺取一样信物作为战利品。
感觉她的手没这么凉了,嬴昊辰才安下心,凝视卫姝,道“南周太子重病将死,书桓的母亲想把他接回去继任太子之位。”
卫姝忽然想到一件事,“这是谁的探子?”
嬴昊辰轻叹,道:“圣上的探子!”
卫姝点头,身为一国之君,荣庆帝自然有无数的暗探和手段来了解天下的所有事情。
她抬头,看着嬴昊辰,道:“那出征的事这么说?”
“圣上心意已决,绝非旁人能左右!”嬴昊辰捧着她的脸,漆黑的双眸含着笑意,“明日就是你的生辰,想要什么礼物?”
卫姝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嬴昊辰居然会毫无预兆地说起这个。
她抿了抿唇,心里有些不悦。
睨着嬴昊辰,道:“你何时记得我生辰了?是以前还是现在?”
不怪她小肚鸡肠,她很想知道嬴昊辰心里喜欢的到底是谁?
嬴昊辰挑了挑眉,深思之后,方才认真道:“很久很久以前。”
话落,见卫姝眸中闪过一丝恼怒,唇角愉悦地挑起。
双手一用力,把卫姝抱在怀里,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笑道:“傻丫头,骗你的。我只记得那个嚷着要拿刀捅我的小魔女,也只记得靖远侯府外那个在月色中回应我的贺兰璇。”
卫姝弯唇一笑,她愿意接受原主的一切,却不愿嬴昊辰喜欢的是自己重生前的她。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