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大队人马下了堤,赵素留下花想容,侯府护卫们与云想衣和丫鬟女子回府,而裴湛和赵素则跟着皇帝继续办事。
护卫们让了匹马给赵素骑着,赵隅看她一身女装混在一堆男人里头,看着心里头怪怪的,但因为此行只是走走看看,跟老百姓打交道的事也不让她出面,便也无所谓了。
赵素今日穿着身水绿的春衫,头发精心梳过,确实比她从前在影楼里看到的古代妆容还要好看。
张怀是个谦谦君子,因为与他熟,走了一段路之后,看了她几眼,也忍不住说道:“素姐儿当差之后,这气韵与原先都明显不同了。”
赵素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些心虚看了眼皇帝。这里可只有这家伙知道她换了瓤,他可别出什么夭蛾子。
皇帝好像没听见,稳稳当当走出了十丈。
赵素就跟着提心吊胆了十来丈。
直到到了一处农田前,皇帝才勒马道:“你们不是常说宫里皇气养人?那么她变了也是正常。”
张怀随即微笑颌首:“皇上所言甚是!”
赵素如此这才定了定心来。
不是一个阵营的就是麻烦,总也让人放心不起来。他今日这么巧也来了河堤,总不会是偶然,虽然有赵隅他们佐证确实是为了公事,但他是个皇帝啊!想做个什么手段简直不要太容易。
“去问问那些农夫。”皇帝下了马,朝着田里耕作的几个农民走过去。
农民们看到走过来的这几个人,起初有些戒备,后来听说是为了打听寅三营侵占田地的事,旋即一个个义愤填膺,竹筒倒豆子说了出来。
农夫坐在田埂上,皇帝半蹲身子在旁边,俩人一个腿上还沾着泥巴,一个身上一丝褶皱都未曾有,但因为神情一致,却未曾有丝毫不和谐。
赵素连连看了他几眼。
裴湛没放成纸鸢,其实并没有感到很遗憾,因为那么多人挤在那儿,也就图个乐子,压根就玩不出什么名堂。
当然跟随护驾他也是真心实意的,差事和私事他分得清楚。后来看到皇帝让赵素也跟着同来,先前无法尽兴的那点失意,也就烟散云散了。
此刻看她频频注视皇帝,以为她惊诧于皇帝的不拘小节,便说道:“皇上经常微服出巡,京城里头的大街小巷只怕他都烂熟于心了。”
赵素想起那天夜里在陈女医的医馆遇见他,对这话毫不怀疑。
她抬眼望着远处,这是一大片田庄,当中阡陌交错,长满树的矮山包像一个个绿色的包子散落在田野间。
这是北城,再往东北方向去,应该是承德,而西北方向则是张家口——这个时代不知道叫什么。而正北方向远去就是内蒙古大草原。
虽说是做好了两好准备,一旦形势对她生存不利她就卷包袱潜逃,但其实至今为止她对城墙以外的地理还完全不熟悉。遛了这半圈下来,她才知道原来北郊居然连个像样的镇子都没有,这要是真跑路,她半路续航都是问题。
而如果到了那步,径直往北走肯定不利了,她没办法在北地人民的铁骑之下讨生活。张家口是西北方向,这时候也不宜居。承德倒是一条路子,她可以从那里辗转到秦皇岛。等到大梁的自贸岛建起来,海运更繁荣了,也许她可以走海路南下,去富饶繁华的金陵隐居。
她跟狗皇帝之间有身份壁垒,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不会彻底信任她。
虽然她与陆太后同样都是穿越者,但意义不一样,那个是亲娘,而且是亲手抚养,教导他长大的亲娘。
不管陆太后是什么来历,她都无论如何是会站在皇帝那边的。
而赵素是臣子的女儿,不光他没办法肯定她一定会忠于他,就连她自己也不能肯定,如果皇上一旦有什么举措危胁到她的性命,或者涉及到她在乎的人和事,她不一定不会背叛。
狗皇帝精明似鬼,他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当初他费尽心思也要逼问出她的来历,还不就是因为不放心?
而自从会同馆捅穿了她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追究过这件事,要知道当初陆太后都曾因为她的来历而险些当场下毒手,掌着江山的他此刻的云淡风轻,岂非就更加反常了?
经过她为西洋人做买卖这件事上的出谋划策之后,甚至说不准他都已经开始在防着她给别的人出这些他听都没有说过的主意了。
要不然他今日难道真的是因为来看她放纸鸢专程跑过来?要知道她约会的可是他真正的御前侍卫啊!
所以她也没办法相信皇帝。将来有一天他单方面觉得她不安全了,随时把她穿越霸占了原主身体的事跟庆云侯一说,她就完了!
做好跑路的准备,真的不是她开玩笑的。
“素姐儿,带了喝的吗?”
这时候赵隅忽然在前方大声问她。
赵素回神,才发现皇帝不知几日已经上了马,并且他们还已经往前走出了一里路,正停在与驿道相交的岔路口上。
“有!”她当下让花想容从马上打开一侧食篮,拿出一只沉甸甸的葫芦递过去。
皇帝接在手里,却蹲了下去。
赵素略顿,下马走上前,只见皇帝面前的空地上正躺着个昏迷的人,看破衫下裸露出来的手脚皮肤是个年轻男子,但破烂的衣衫和蓬乱的头发却让人看不太清楚面容。在他不过处,还有个破箱子,口子半开,露出几本看不到名字的书籍来。
葫芦里装的是樱桃汁,张怀和裴湛托着他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