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刚刚结束了训练的施琅正带着一群士卒光着膀子擦洗甲板。
他没有等到凯旋的消息,等到的却是督帅在长沙兵败自缢身亡的消息。
施琅愣了一下,神情有点恍惚,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栽进了水里。
一个部下担忧地问道:“军门,督帅没了,那这琉球咱们还打不打了?”
施琅张张嘴,转头看向了东方。
那是琉球的方向。
也是仇人所在的方向。
他看着东方,心中开始有些茫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在有生之年再一次登上那座大岛手刃仇人了。
督帅死了,浙江水师又败了。
施琅这把已经磨了很久的利刃也要离开刀鞘了,只不过刀尖的方向却不是它想去的方向。
只是他毕竟只是一把刀,方向只能由握着刀的人决定。
而那个人就是皇帝。
所以在施琅接到了圣旨的时候,他一点意外都没有,只是叹了一口气。
康熙允许他带上福建水师的主力,留下一小部分看守对面的琉球。
幸好郑氏兄弟内讧,琉球元气大伤,现在只有自保之力,不敢轻易来犯了。
站在甲板上,看着北方,常年跟士卒们一起训练施琅面容沧桑,看着跟一个普通的沿海渔民没多大区别。
他看起来有些忧心忡忡。
身后的副将有些担心地问道:“大人,以咱们福建水师的实力,那叛军水师就是再强大,也不会是咱们的对手。大人何故闷闷不乐呢?”
施琅叹口气,看着一直围着战舰翱翔的海鸥说道:“你觉得莫德隆是个蠢货吗?”
莫德隆是浙江水师前任提督,不过早都被扔进湘江喂鱼了。
副将被他问的一愣,想了想道:“应该不是,听说此人统领浙江水师十几年,也是一员经验丰富的宿将了。”
“那你认为顺承郡王是个蠢货吗?”
副将又一愣,想了想才响起了顺承郡王就是那个在衡阳被叛军俘虏,最后在楚国立国大典上被献俘后处决的倒霉宗室。
“顺承郡王号称是常胜将军,也是久经战阵,自然也不是。”
施琅又问:“那你觉得姚督帅也是蠢货吗?”
姚督帅就是姚启圣。
副将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请罪道:“大人,末将并没有丝毫诋毁姚督帅的意思,请大人恕罪。”
姚启圣跟施琅虽然是上下级,但是又亦师亦友。
姚启圣对施琅很欣赏很支持。
施琅对姚启圣则是尊重又带着感激。
所以副将才会反应如此之大。
施琅摆摆手,示意副将起身。
“既然他们都不是蠢货,你怎么就会觉得我会比他们厉害呢?”
副将惶然,一时讷讷无言。
施琅转过身来注视着副将的眼睛沉声道:“沈墨能在短短两年左右的时间内如此快速的崛起,将朝廷各路大军打的丢盔弃甲,击败这么多的名帅良将,难道你以为他是靠着侥幸吗?或者说你认为这大清朝廷上上下下都是一群草包蠢货?”
副将脸上汗涔涔而下。
“轻视敌人的人往往会死的最早。我虽然认为自己是不是个庸才,但是也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会比那些名帅良将更厉害些。此次北上,最乐观的结果也就是能压制对方。若说可以全歼对方,那是痴人说梦。甚至可能……”
施琅的话没有说完。
有些话不能说的太清楚,否则就有了动摇军心的嫌疑了。
副将冷汗涔涔地退了下去。
他看着施琅站在甲班上都被背影,忽然觉得曾经那个在甲板上对着东方大喊一定要杀回去的提督大人好像消失了。
南京城,曾经的南明皇宫之中,索额图正召集一群文武大臣在议事。
要想在长江以南遏制楚军前进的脚步,必须守住长江。而要守住长江,九江就是必守之地。
施琅虽然奉命北上,但是索额图才是真正的主帅。
索额图和明珠两人少年时期是康熙的侍卫,现在两人都已经进了内阁,当了大学士,成为了康熙最信任的心腹之臣。
明珠聪慧,主内,掌握着至关重要的内务府。
索额图有胆有谋,平定三藩的时候也曾经带过兵,立过功。
所以,这一次康熙还是选择了相信他,让他挂帅,担任两江总督,统率江南江西一应文武并节制大军。
包括奉命北上的施琅也要受到索额图的节制。
索尔图受命之后,大年初一就从北京出发,直奔江南。
到了南京之后,便召集各省巡抚提督总兵等一应文武大臣部署防御。
“诸位,要守长江,必先守九江。如今武昌三镇已经尽数落入楚军手中。若是九江陷落,楚军便可长驱直入,不仅江西不保,南京也将不保。尔等务必精诚团结,用心做事。若是九江失守,我索额图的顶戴不保,尔等的项上人头也将不保。尔等可听明白了吗?”
索额图一身戎装,站在上杀气腾腾地说道。
“谨遵督帅号令!”
众文武凛然,抱拳起身应道。
索额图这次是有先斩后奏的权利的,只要他认为该杀的,哪怕是一省巡抚也能不用请命就给杀了。
众人都知道眼前这人是皇帝最信任的心腹,谁都不愿意得罪他。
“只是督帅,那叛军水师一直在九江附近的江面上游弋,我们派去运送补给的船根本就过不去啊。现在九江城中数万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