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如花似玉的女儿,一边是旧情凉薄的皇帝,侍茶宫女连想也不用想,心中早就做好了选择。
端着手中的茶盏便走了进去,朝着上座上彼此打着机锋的两人深深的一礼,将手中的茶水放在了皇帝的手边。
慢慢的,退出了帝后两人交锋的战场。
侍茶宫女到底还是害怕,一直僵硬着身子,握着拳头,咬紧了牙齿,才忍住了往外逃的冲动。
直到走到了大门处,望见女儿的那一瞬间,她才觉得自己的力气被抽干了一般的疲软了下来。
“陛下对咱们公主的婚事可是已有成算了?”
身后皇后冰冷的护甲与皇帝最偏爱的琉璃盏撞击发出一声脆响,她知道这一只弓再没有回头箭了!
拉着女儿同样冰冷滑腻的手,侍茶宫女和皇帝身边忠心耿耿的大太监跪在了门边,默默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那么,陛下可能为臣妾的大局去死呢?”
皇后听着皇帝口中连他自己都不能信的胡扯,实在是忍无可忍,算着药效发作的时间,在皇帝还保持着清醒时,说出了那句自己早就想对他说的话。
“皇后,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皇后算不是温柔端庄的皇后,但这样大不道的话也还是第一次听说。
皇后踩着脚下一寸寸的阳光,冰冷华丽的服饰慢慢的在皇帝的眼前笼罩出了一大片的阴影。
“陛下,您想让我的女儿去稳固山河,您问过女儿是否愿意么!您问过我这个母亲是否愿意么!”皇后望着皇帝,居高临下的姿势莫名的有一种快感。
“身为一国之母,身为享受万民俸禄的公主,难道不该为江山做一点牺牲么?”皇帝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动不了。
“你做了什么?”
“哈哈哈哈……”这是皇帝第一次看见皇后笑得这样美艳,这样动人。
“陛下说的没错,既然有所得到,那自然也就该有所牺牲,这就是一场生命中的交易。”皇后这一次没有反驳他,而是顺着他的意思说的更直白了些:“陛下,臣妾说的对还是不对?”
“可是,陛下做了这江山之主,掌万民生死,又该付出怎样的代价呢?”皇后蹲下身子,无比认真的望着皇帝的眼睛,诚恳的发问。
“您猜,是不是众叛亲离,不得好死?”皇后伸出自己保养得宜的手,用冰冷的护甲的尾端接住皇帝嘴角留下来的液体。
“您瞧,这像不像一朵开的如火如荼的彼岸之花?”皇后将它举到皇帝的面前,得意的笑着。
她手心里的血色不像是一朵彼岸花,她唇边剥夺他人生死的微笑才是。
瘫倒在椅子上的皇帝一动不动,再不能给她有所回应了。
皇后面无表情的将自己手中绽放的血色抹在了皇帝的额头上,顺势将他临死前的所有不甘合上,与他爱护的山河都没有机会做最后的告别。
“陛下,驾崩——”
皇后还是那样的面无表情,冷漠的走出房门,冷冰冰的望着跪在门口的一众人等。
“娘娘,节哀……”
一主众仆主导的帝王之死,就这样落下了血色的帷幕。
侍茶宫女做到了她所应允的,可是她忘了,若是皇帝死了,那她所存在的意义也就没有了。
难道皇后还会与她维持着这样微妙的平衡么?
答案当然是不。
自从那一日皇后从侍茶宫女的面前毫不犹豫的走开之后,侍茶宫女便再也没有见过她。
只是从宫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中,得知陛下驾崩,群臣只能拥护唯一的成年皇子,皇后娘娘膝下的二皇子登位。
可惜,二皇子不仅没有遗传到帝后的聪慧狠辣,还被养的娇矜无礼,甚至还有先皇好色的毛病。
皇帝原也不必守孝三年,三个月便是对祖宗先皇的诚意了,可是就这三个月,如今的陛下,曾经的二皇子也闹出了许多的笑话。
可是,天规之下,再是想要飞上枝头做凤凰的人也不敢兴风作浪,然而陛下还真是诠释的好一手“树欲静而风不止”。
吓得满宫的嫔妃都装病不肯见人,日日都闭门谢客,宫中稍有姿色的如花少女都绕着陛下走。往日里千恩万求的宠幸如今倒像是那过街的老鼠,人人避之不及。
谨遵太后的懿旨,如今皇帝面前日日晃悠的都是那年纪半百的老婆子,要不就是五大三粗的粗使丫头。
看的皇帝觉得自己的眼睛大概是出了点什么问题,要不然,门前那条看门的狗,自己也觉得眉清目秀,尚有那么几分姿色呢?
拎着那条狗,皇帝日日都往那皇宫里最偏僻的角落里逛去,就盼着有个胆大包天的美人敢与他来一日天雷地火的邂逅。
第一日,皇帝被狗牵着到处跑。
第二日,皇帝被斜刺里一枝花剌伤了面容。
……
第三十日,皇帝被突如其来的漫天大雨浇了个透心凉。
终于,在那么个还不算太坏的日子里,皇帝在皇宫的东南角处,迎来了他期盼已久的艳遇。
一个烟雨红尘里走出来的如水一般的女子,端着精美的琉璃盏款款而行,宽松的素白麻衣穿在她的身上,竟也有一种没由来的风情。
“她是谁?”皇帝一下子就看呆了眼,痴痴的眼神久久不能从那个姑娘纤细的腰肢上面收回。
“回陛下,那是……侍茶嬷嬷的私生女。”回话的是如今陛下惯用的小太监,熬到他的主子成了皇帝,他也是曾经大太监的品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