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年萧建军夫妻离婚,他除了留下一套住房,几乎跟净身出户差不多,全部给了她们母女俩。
尽管如此,读大学的女儿,光知道跟他要学费,生活费,除此之外,平时对他爱搭不理。
现在父亲又倒下了,虽然有医疗保险,但有些费用,像做心脏支架,搭桥手术等等,许多地方得需要自己花钱。
因为这些心脏支架用上好几个,都要求是进口的,七十八岁的老父亲,手术要求还挺高。
继母近期没有心思管父亲,只有他这个当儿子的顶上去。
他手上没有什么积蓄,除了每月干巴巴工资,还要支付女儿一半的生活费。
而现在,他只好把房子给卖了。
新的女朋友,上次为了钱的事,就和他大吵过一架,现在听说他父亲住院抢救,还要卖房子,一声不吭就搬走了。
结果肯定是一拍二散,罢罢啰。
不过,这样也好,他反而能静下心来陪着老父亲…
心烦意乱中,萧建军走进了外面的纷飞大雪,请寒冷冻死他的烦恼。
尽管外面鞭炮声隆隆,但他不惧,因为他的心跟那鞭炮一样,也是炸的。
他又摸出那根被揉碎的香烟,仔细的把它舒展开,理平整,然后站在大雪中把它点燃。
奇怪的是,这一次他却很顺利。
他报怨自己的人生之路一直都不顺利,从出生开始,就像是上天专门和他做对,每迈出一小步,总会经历别人难以想象的坎坷。
有人这样开道过他:这辈子吃苦,下辈子就享福啦!
他姥姥的,谁能保证,他萧建军下辈子就一定能享到福的话,他现在就从这楼层上跳下去。
他也曾悲愤地对着苍天呐喊:上天啊,您老人家对我萧建军太不公了呀!
上天并没有任何回信,就连梦都没有托一个,估计对他也是失望透顶。
静下心来想想,怪谁呀,还不都怪自己?
老天给了他一张英俊的脸,一个强壮的身体,一个才思敏捷的大脑,一张谈吐惊人的嘴,一张大学本科文凭…
他还能再要求什么呢?
如果硬说上天没给过他机会,这做人也太不厚道了。
他的机会一直远远多于其他人,在体制内干过,当过外资企业高官,自己下海赚过大钱…
但就是最终没把握好自己,过于清高,过于叛逆、狂妄,对生活过于理想化等等。
这些狗屎性格,却让他完全丧失了许多机会。
他不懂得善用自己的优势,更不屑于在乌烟瘴气,蝇营狗苟之中,谋得自己的一席之地。
他的眼太毒辣、嘴太犀利,容不得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当然,在他当时看来,这样卓尔不群,也许是得到了心灵的纯洁和宁静。
狗屁,这叫不负责任的逃避。
这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被现实社会所抛弃的傻逼!
夏晴是这样看的,前妻、女儿是这样看的,后继女朋友也是这样看的…
唉……
当萧建军回到病房的时候,手术之后的父亲,才刚刚醒了过来……
“嘟…”
随着一声短促的鸣叫和射来的灯光,一号线地铁驶过来了,萧建军的思绪也被拽了回来。
车门打开,他走进车厢里,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他下意识地往车厢二头瞅了一下,旁边几节车厢里,也就隐隐绰绰的几个人头。
车子启动…加速…飞驰而过的灯箱广告…
这是在回自己的那个驻地啊,可那里是空旷、杂乱、阴冷…没有智能手机…没有网,台式电脑都没有。
唉…反正什么都没有,漫漫长夜怎么渡过哟?!
大年初一二也不用出门,因为商店都不开门,这…
已经习惯了早睡早起,起早贪黑,忙忙碌碌的萧建军,突然闲下来时,心里空老老的难受,真有些不知所措。
刚经过悲凉的回忆,现在又陷入了凄凉的现实中…一股莫名的孤独感倏地涌上心来,就像一滴墨水,在心海里慢慢散开……
不知不觉中,地铁停靠过好几个站台,萧建军压根就没有注意过。
他的瞳孔就像死鱼的眼珠,毫无生机地盯在对面那块车窗玻璃上,他要瞧出那钢化玻璃的纹路来。
这时,又一个站台停靠,上来一位风姿绰约的女人。
她身着墨黑色貂皮大衣,黑色高筒皮靴,黑皮手套,脸上却包裹着一条乳白色的围巾,上面还沾着不少雪花。
总之,非黑即白的搭配,特别的抢眼。
终算上来一位乘客,车厢里有了个伴,让正在吞噬他心房的孤独寂寞感,也戛然而止。
萧建军从车窗处转过头来,带着一丝感激的目光向前望去…
可是,和女人四目相对的一瞬间,萧建军郁闷的心中却如投下了一颗炸弹。
此时此刻的她,在他眼里是那么的美艳、妖娆,她的甜甜笑意,她的如水眼神,那一刻竟然让他完全窒息!
“啊呀,怎么会是你…萧建军…大年除夕…在巴京的地铁上邂逅相遇…天呐…”
王秋燕惊愕得睁大双眼,合不拢嘴,语无伦次…继而是小心脏砰砰乱跳。
那种眼神,抬头一瞬间的那种深邃、忧郁的眼神,像魔瞳一样牢牢定格在了她的心里。
若干年之后,她还是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突然之间犹如失了神一般,整个人变得软绵绵。
只不过是个二十一二岁的毛头小伙,还是个见过若干次面的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