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亨在与也先先锋军的接敌过程中,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于谦制定的所有作战计划里,全都是趋近于防守,而非进攻。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太阳高悬,而大明军队以高打低,占据有利地形,士气旺盛,尤其是几次接战都是战而胜之。
即便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基础上,大明军队依旧在敌人的进攻之下,频繁的收缩着防线。
三才阵是一种最简单的阵型,简单但并不代表着它不好用,相反,军队不就是讲究个简单易用吗?
只能说预备役在战技术上,真的很差。
明明已经训练了很久的叠枪法,却依旧懒驴拉磨一样,磨磨唧唧。
石亨指挥着军队,大明的防线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即便是在有火炮、火铳的帮助下,瓦剌人还是非常顽强的冲上了丘陵的山包,白刃战一触即发。
石亨忧心忡忡的看着局势,他的手铳已经完全打坏了,不得已,他拿起了身边的钩镰枪。
其实铳手和弓手差不多,如果被近身就会陷入到巨大的劣势之中,但是仗已经打到了这里了,就没有退后的道理。
阳和门外,他被大同府镇守太监郭敬出卖,几骑逃离了阳和门,立刻被下狱。
这次,他不打算逃了。
上次是被泄露了军机,他不甘心,大明的将士也不甘心,他们将命交给了石亨,就是为了冤魂长眠,将出卖他们的人,一起拖入地狱。
陛下替他把郭敬杀了。
这次没人泄露军机,他不准备走了。
一个军人放弃自己的抵背杀敌的战友之时,这个人几乎就废了,石亨很庆幸,自己现在还有勇气,亲上战场。
是时候,证明自己了!
他将牙旗插在地上,翻身下马,钩镰枪向前,大声的喊道:“白刃战!”
下马杀敌,就是放弃了乘快马逃离战场的可能,就是背水一战,就是你死我活。
大明军队和也先率领的瓦剌人的战阵,猛然的碰到了一起。
大明的军士虽然是预备役,但是他们并不怕死,也不想逃,如果想逃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
大明皇帝的圣旨传到地方的时候,就可以逃,在进京的路上,可以逃,甚至在京营的老营里,也可以脱离军籍。
逃兵不杀,是大明皇帝的敕喻。
没什么好逃的,他们被教会的只有一个,用一切能够杀死敌人的办法,杀死敌人!
用自己的抬枪、用自己的手铳、用自己的弓箭、用自己的钩镰枪、用自己的腰刀。
用手臂!用脚!用自己的膝盖!用自己的脑袋!用自己的膊肘!用自己的牙齿!
咬,也要咬死敌人!
“杀!”
震天的喊杀声充斥着清风店的缓坡,大明军士们用自己的生命,碰撞到了瓦剌人的精锐部队。
于谦运筹帷幄不假,但是他并没有估计到阿噶多尔济这群鞑靼兵,才是开路先锋。
导致埋伏的突然性和手段,全都用在了鞑靼人的身上,而不是瓦剌人身上。
显然瓦剌人更加精锐。
石亨用力的一脚将一名瓦剌人踹翻在地,手中钩镰枪在对方脖颈上一划,血液喷溅而出。
他猛地摘掉了面甲,这玩意儿的体验,实在是太挡视线了。
一根长矛猛地刺到了石亨的甲胄之上。
石亨穿的是板甲,这甲胄的弧面让瓦剌人的长矛刺下,立刻划开。
电光火石之间,石亨拉住了对方的长矛柄,抄出腰刀,插进了对方的脖颈中。
石亨用力一推刀柄,腰刀没入对方脖颈。
“哈!”
他面目狰狞的用尽力气一划,将瓦剌兵的脖子霍出一个婴儿胳膊大小的血口来!
血液猛然喷了石亨一脸,石亨啐了一口血沫,用手一抹,拍了拍板甲的位置。
好东西啊。
如果大明军可以人人配上此甲,那长驱万里灭瓦剌,还不是易如反掌?!
石亨浑身是血,如同魔神一样站在战场上,让围攻的瓦剌人,心生震颤,而不敢上前。
“干恁娘!再来!”
他暴怒一声,再次提着钩镰枪向前冲锋。
石亨带领的精兵立刻戳开了瓦剌人的一个口子,瓦剌人的阵线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于谦的确没有料到阿噶多尔济带着鞑靼人给瓦剌人开路。以东西蒙古人的矛盾,鞑靼人给瓦剌人开路,他怎么会料到呢?
但是于谦本着料敌从宽的原则,安排了杨洪、孙镗作为清风店的援军。
只有清风店最为危险,固安和霸州都有城池,即便是土坯,那也是地形优势。
远处杨洪的牙旗出现的时候,石亨才重重的松了口气。
大明军队的援军,到了。
杨洪见势不妙,立刻下令,直接进军杀敌,宣府军都是精锐,变阵迅速,只用了半刻钟,就开始有组织的冲击瓦剌大军。
一场血战开始了。
天空的乌鸦和秃鹫成群结队的飞过,这些食腐类的鸟类,似乎是嗅到了食物的味道。
而天空之下,硝烟弥漫将整个战场弥漫,四处都是喊打喊杀的声音。
血液汇集,最终将整个清风店两侧的山崖染红,战场上的军士们,用着自己一切能用的手段,杀死对手。
即便是最后时刻,依旧有些军卒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狠狠的攥着敌人眼眶,哪怕是死也不能让对手好过!哪怕是死也要争取一些战友杀敌的机会!
大明军士是英勇的,血战极其惨烈。
瓦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