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鹰第十次进来书房,就是第十次见到宋楚煊以不变的姿势,孤坐在那。对面永远都是初雪那日,他亲笔为林娅熙所作的三张画像。
夜鹰心里叹息不已。王爷消瘦了,也落寞了。可他们做属下的,却无从替他排解。
如果说以前的王爷没有心,那么现在的王爷便是被人掏空了心。前者牢不可摧,而后者却徒剩虚有的空壳。
夜鹰没话找话地问了一句。“王爷,要属下掌灯吗?”
思绪被打断,宋楚煊一个砚台飞过来,被夜鹰堪堪躲过。
“本王不是说了?没有熙儿的消息,不要进来烦本王!”
“属下知罪。”
夜鹰屈膝跪地,但仍不肯走。他想过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王爷再这么消沉下去。
“王爷,没有消息或许就是最好的消息呢?王爷可还记得,四小姐走之前曾写下的话?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她那么努力给您留言,还不是不想王爷茶饭不思,就像现在这副样子?
等她回来,见着您如此糟糕,又得反过来担心王爷。您忍心叫她隐姓埋名,在外面吃了那么多的苦,回到家却还是不得安生吗?”
夜鹰冒死谏言,把想说的话一股脑全说了。忠言逆耳,要么他死,要么王爷振作呗。
宋楚煊听罢,久久不语。
如夜鹰所言,他不该这般放任,辜负了熙儿的用意的。就算是为了熙儿,难过过了,他也得撑起一片天,为她遮风挡雨才行。
有一个字,他听着极其顺耳,家。
回家?是啊,熙儿就该是这府里的女主人!
“夜鹰,让花管家在半个月之内,将晋王府从内到外翻修一遍。记住,要和绮芜苑的风格色调一致。”
还被当作敌国细作监视那会,林娅熙就曾在背地里吐槽过晋王府太“黑”。既然熙儿不喜欢,那便通通换掉,只要她能开心。
夜鹰一喜。王爷这是听进去劝了?“是!属下这就去办。”
“慢着。”
宋楚煊叫住他,声音里的气势又回来了。“林国公府那边有何动静了?”
“国公府里一切照旧。”
其实,夜鹰一直有一个疑问。“王爷,命格一事已经被证实,就是秦氏和林婉蓉干的。反正四小姐与她们并无亲情可言,何不干脆杀了,以绝后患呢?”
宋楚煊也不是没有想过直接手刃了那母女俩泄愤。只是,林娅熙从不许他插手国公府的后宅。她总说,用男人的方式来解决女人间的恩怨,太便宜她们了。
“熙儿的仇,素来要她自己报。何况,有林婉蓉在一日,熙儿就一定不会放过她。”
原来,王爷这是要拿林婉蓉做饵啊!
她人若是死了,林娅熙万一当真不回来,可怎么办?能避过晋王府地毯式的搜索,那女人不但心野,本事还大着呢。
夜鹰不无崇拜道,“王爷英明!属下明白了。”
宋楚煊起身,走到画像前,又端详了好一会。那双桃花眼即便不及本人的千分之一灵动,却仍似会说话一般。
“你去准备一下,本王明早要上朝。”
闭府半个月了,也是时候出去会会那帮牛鬼蛇神,为熙儿的回归肃清障碍了。
夜鹰霎时激动不已。“好!那属下再给王爷端几样宵夜来。王爷用完便早些睡。”
宋楚煊终于肯了。“嗯,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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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定林娅熙会归家后,宋楚煊难得睡了夜好觉。
翌日,他身着朝服,站到了金銮殿之上。
皇帝一坐进龙椅,便见着首排上,百官前,敛尽世间风华的男子。委实是自己这个弟弟长得太绝色了,叫人想忽视他都难。
皇帝和善地问候。“晋王看着仍有少许憔悴。今日身子可大好了?继解决了青阳城决堤一事后,朝中暂且无甚着紧的。趁此机会,晋王该多在府中好生休养。有事朕自会宣你入宫。”
宋楚煊岂会听不出皇帝话里的七分关切,三分敲打?
自从林家四小姐被毒死在刑部大牢中,由青阳城决堤而引发的一系列异象也随之迎刃而解了。
郾城内的谣言明显后劲不足,很快便被官府平息了下去。
此前,边陲阳城遭东昭大军压境。宋楚煊因病,无法出战。天元帝只好派任年迈的威武大将军率军十万,挂帅出征。
大战了三役,胜负皆有。眼下年关将至,双方都透露出些许偃旗息鼓的意思来。因此,战事姑且还算不上太胶着。
而京中米粮的缺口本就是由百姓恐慌所致。对此,朝廷已经表明了开仓放粮的决心。天灾人祸的源头再一得到缓解,米市的供与求自然又重新建立起了平衡。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皇帝都难掩怪罪晋王之意。
挥一挥衣袖便能招来乌云密布,令他头疼不已。再挥一挥衣袖,又是万里晴空。这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难以不令帝王忌惮。
对于皇帝的薄怒,宋楚煊早做好了准备,只淡然处之。
“多谢陛下挂怀,臣已无大碍了。陛下几次让谢御医过府探望,臣感激不尽。身为天元子民,臣自当以国事为重。”
知道是天元子民,还给他整出这么多幺蛾子?皇帝话到嘴边,又忍了回去。
“晋王无事就好。”
余光扫见三排之后的林国公,皇帝诧异道,“林国公才痛失爱女,怎的也来了?”
林国公拱手出列。“回陛下,国事当前,臣也如晋王殿下一样,愿为陛下分忧。”
林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