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候在廊庑下,一见到林婉香,立即上来,为她裹好斗篷。
两主仆一前一后,沉默地朝着后院而去。刚走至不远处的月洞门口,青衣眼尖,一下子便瞧见了矮木丛后正鬼鬼祟祟的人。
她喝道,“何人?还不速速出来!”
被她这么一喊,林婉香也回过了神,定睛一看,不由讶异。
“赵姨娘?你怎的还没走?”
赵姨娘直起身,支支吾吾的。“三小姐......”
她只以为林国公还未消气,不想看到她,却不知林婉香方才也在书房里。这会竟在这碰上了。
两个月来,赵姨娘都没有太大作为,倒是让林婉香颇感好奇。
她不信,林婉音之事赵姨娘会作罢。如果有机会能合力对付林娅熙,有人冲在自己前头也不错。
“姨娘若不嫌弃的话,便与我一道走吧?”
赵姨娘却有点闪烁其词的意味了。
“哦,姨娘院子里的容嬷嬷刚去隔壁借手炉了。我得在这等等她。天儿冷了,三小姐可别冻着,就先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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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芜苑。
林娅熙正就着自制的奶茶,吃着新鲜出炉的板栗酥饼。奶茶还是她用牛乳和祁门红茶按比例兑的。
喝了一口,少女赞道,“这味道绝了!怒甩香飘飘五条街啊。三十三,春梅姐姐,你们也试试?”
咖啡急匆匆进来。“小姐,赵姨娘炖了汤,才往前院书房去了。”
林娅熙扫了一眼盘子里的精细糕点。
“我记得,林国公也喜欢板栗吧?马厨娘做的这道板栗酥饼,他肯定爱吃。正巧赶上刚出锅,还烫手呢。榴莲,你再帮着挑两样绵软不腻的,连带着奶茶,给书房送去一份。”
榴莲会心一笑,忙去小厨房里准备了。
一盏茶后,芍药被叫进院中。人正发懵呢,手上就多出一个沉甸甸的食盒。
“小姐惦念老爷辛劳,特命你将这点心给前院送过去呢。”
芍药曾设想过一百种林娅熙找她的缘由,却没料到会是要她经手吃食。她就不怕自己在菜里下毒嫁祸?
可又一转念,林娅熙连西域的控心术都看穿了。她能想到的老把戏,人家怎见得不防备她?
“是,奴婢这就去。”
这么些天来的寝食难安,芍药虽不至于病倒,但也是浑身乏力,疲累不堪,走路自然就慢了一些。
榴莲在她身后善意地催促。“芍药姑娘,那食盒里的东西都是趁热吃才好的。麻烦你将小姐的心意,快些给老爷送去呢!”
芍药忙应了是,脚下再不敢拖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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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洞门这边,林婉香的邀约遭赵姨娘婉拒后,青衣不悦了。
再怎么说,她家小姐也是府里正经八百的主子。先前赵姨娘得宠,不敬着她们娴雅居也就罢了。现下都没了依靠,竟还你我相称,拿上乔了。
“赵姨娘还真是不给三小姐面子呀。回后院的路就此一条。您既是手冷了,迎面走,总归能遇上容嬷嬷。不好过你在风里头站着?”
青衣口气不善。林婉香也不制止,只笑盈盈看着赵姨娘。
赵姨娘的表情变了几变。计划就差临门一脚,她这时候走开,指不定便宜了哪个小蹄子呢。
可林婉香的态度分明是要等个说法。于是,她换上悲凄伤感的语气,不得不服了软。
“姨娘岂敢不给三小姐面子呀。不过是好些时日没见着老爷了,书房又进不去,来了便想在附近再等等看,碰碰运气。”
赵姨娘的话还算坦诚,比之前等手炉的搪塞借口听起来可信多了。
林婉香也不拐弯抹角。“见姨娘一次不容易。我还真有两句话,想与姨娘私下里单独聊聊。”
不想林婉香还这么执着,赵姨娘心下急得团团转。也不知道她秘制的山菌海参汤,林国公喝是没喝。
三人正周旋不下,芍药拎着膳食盒子,从后院一头施施然来了。
从她的角度,矮木丛边的赵姨娘刚好被青衣遮住,只看得见林婉香主仆。
听见脚步声,两人同时转头。须臾间,神思各异,但俱是千回百转。
芍药忙低头福身。再抬起来时,只见林婉香脸上挂着她标志性的微笑。可那笑意却并未达眼底,而是戏谑的审视。
青衣抿着嘴唇,想靠近却不能靠近,最后只得无声叹了口气。带着种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遗憾。
偶然的相遇令芍药始料未及,忙慌乱地逃了。脑子里还乱哄哄的,她一脚已经踏入了前院书房的大门。
望着她进去的背影,赵姨娘眉头紧拧。自己一番辛苦谋划,莫不是给她人做了嫁衣?!
芍药一心想着林婉香和青衣方才的眼神,竟忘了要等人通传,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书房门口。
里面传来一阵男人细微的闷哼声。
她恍然回过神,将耳朵贴在门板上,怕是自己听错了。
闷哼声再度穿门而来,这一回还夹杂着低低的喘息。
芍药不敢多管闲事,放下食盒就要走。以她的身份和现今的处境,无论房内是何光景,窥探国公爷,她都好不了。
才走出没两步,林国公有几分虚弱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还有一只落在地上,四分五裂的茶杯。
“水......快拿水来......”
芍药蹙眉,双脚也不自觉定住了。林国公听上去不好,很不好。
她望了望两端的回廊。“有人吗?老爷要水呢!”
回应她的,唯有安静。
伺候的人都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