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探苏宸辙之梦
入梦。
皇城。
斑驳的宫墙上覆满厚厚的雪。
宫道上的积雪很久无人清扫,有两排清晰的脚印。
尽头的墙角下站着一个人,绛紫的袍子上绣金丝龙纹,墨发以白玉簪起半束。
负手而立,抬头望着探墙而过的红梅。
看上去尊贵无匹,却又闲适随意。
雪依旧在下,红梅映雪,青丝染霜,彷佛是画。
宫道幽长深远,叶倾雨慢慢走近,那人回头。
“你来了。”苏宸辙看着叶倾雨,眸光淡然,好似他出现在此,就是为了等叶倾雨。
苏宸辙的脸与叶倾雨曾在苏宸璋梦中所见的白衣少年重叠。
褪去少年的青涩与稚嫩,如今的苏宸辙,眉宇间的帝王之气更盛。
叶倾雨道:“我是该称你为高阳国陛下,还是帝星?”
“有什么区别?”
“自然有区别,高阳国陛下,凡人之躯,沉疴难愈,只怕不日便要大厦倾倒,江山易主。”
苏宸辙挑眉,“那帝星呢?”
“帝星乃上界星宿,即便舍了这凡胎俗骨,又有什么要紧?”
这就是苏宸辙无所顾忌的原因吗?
不对,不应是这样。
帝星入凡,若不能完成使命,是不能重回仙班的。
而往往逢乱世,才会有帝星入凡,拯救苍生。
苏宸辙登位不过五六年,这期间,高阳国稳居中原要地,边关要塞除了小打小闹,不曾爆发过大规模战争。
这算哪门子乱世?
真正的乱世,如今才算开始。
而且于七国来说,促成这乱世局面的,正是苏宸辙。
若是他此刻死了,如何回去上界?
难不成他想在这凡间,当个游仙?
这些事且放一放,叶倾雨要先问一问暮影的事。
“关于暮影,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探你的梦?”
恰有一朵红梅从枝头坠落,苏宸辙伸手接住。
风吹过,红梅在他白皙的掌心轻颤,好似有生命一般。
苏宸辙看着掌心的红梅,“有些事,知道的人,比不知道的人更痛苦,如果可以,我宁愿如她那般,忘了所有的事。”
“一个人若是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寄身在这世间又有什么意思?”
“若是痛苦的记忆,忘记又有什么不好?”
“不管是什么样的记忆,有怨报怨,有仇报仇,难不成那些被灭了满门的人,只需抹了记忆,便能继续苟活,让仇人逍遥法外?”
叶倾雨曾被人抹去六岁之前的记忆,那时她虽年幼,但如果她记得小时候的事,记得她是魇灵,而非地灵。
她又怎会被人利用,她又怎会沦落到如今这副境况?
这世上很多事,是不能忘的。
也有很多事,是不可被原谅的。
苏宸辙朝叶倾雨看过来,神色凝重,“若那些记忆,会让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你也想知道吗?”
叶倾雨怔住,又听苏宸辙道:“叶姑娘即便探了朕的梦,料来也不会告诉她那些过往,又何必自添烦恼呢?”
究竟是一段什么样的记忆,会让苏宸辙如此讳莫如深?
暮影到底经历过什么?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苏宸辙收回目光,又去看掌心的红梅。
他掌心落了飞雪,沁凉的触感。
垂眸默了片刻,苏宸辙轻叹道:“当年之事,是我的错,她的仇,我定会替她去报,但她身为鬼灵,断不能被仇恨蚀了心,一旦走火入魔,后果不堪设想。”
他这是不想回答了。
红梅被风卷起,从苏宸辙的掌心跌落积雪之上。
叶倾雨奇怪道:“当年,是哪一年?”
若她没记错的话,从她到石塘城那一年开始,高阳国,以及晟州大陆上其他六国,并未听说过有什么足以让一个人生出心魔的惨案。
便是段延辉那样,几乎满门被灭,也都没有被击垮。
暮影不是一个脆弱的鬼灵,若真如苏宸辙所言,那段记忆,定是凄惨无比。
而且叶倾雨在暮子河里发现暮影时,满河食尸花尽毁,唯她心口长出的那一朵,开在黑灰之上。
如血色残阳,眼看就要坠入黑暗之中。
那是叶倾雨见过最大的食尸花,也是最美的。
暮子河,食尸花,十年河畔雪,十月花凋谢。
是说食尸花十年一开,花期十个月,开在暮子河雪落之时。
也就是说,至少这十年,暮影一直是躺在暮子河里的。
十年前,苏宸辙尚处于舞象之年,身为高阳国的储君,不说灵族之地,便是出宫,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苏宸辙是在哪一年见过暮影?
当年之事,究竟发生在哪一年?
“已有千年了。”
嗯?
叶倾雨错愕。
千年之前的事?
那也忒远了些。
不是,苏宸辙怎么会记得那么久远的事?
帝星入凡,不是也要从娘胎里出来吗?
敢情他是带着帝星的记忆投胎到高阳国皇宫来的?
叶倾雨以为,苏宸辙知道他自己是帝星,名叫临尘,乃是司天台测出来的。
“你……没喝孟婆汤?”叶倾雨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
苏宸辙被她问得一愣,继而摇头失笑,“若只是寻常历劫,自然是要抹去在仙界的记忆,可我来人间,并不是历劫,而是……”
他不再自称“朕”,在这一刻,他抛下了高阳国国君的身份。
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