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顺之有点不悦,他当然看的出来,秦德威这是搞道德绑架吗!用一个不相干人物的命运,强逼自己顺从!
「秦中堂若驱逐了你,我再给你介绍别处!」唐顺之忍无可忍的回应说,他不吃道德绑架,还是没有直接答应留下。
在场年纪最小、辈分最低的徐文长,听着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心里也是无语。也不知道这吴承恩跟着秦中堂几年,到底学了几分本事!
最后徐文长实在看不下去了,将吴承恩挤到边上去,接管了话语权,然后对唐顺之说:「你认为秦中堂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唐顺之感觉这是在威胁自己,不禁冷笑了几声,他都已经无官无职了,还怕报复?徐文长又继续说:「你的莫逆至交王南江现在正当知县吧?」
王南江就是王慎中,乃是当年嘉靖八才子之首,与唐顺之算是至交好友。后来他因为得罪当时首辅张孚敬,被贬到了地方。
唐顺之听到徐文长忽然提起王慎中,心里颇感意外。
徐文长再次意味深长的问了一句:「荆川先生再仔细想想,秦中堂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唐顺之无语,没有威胁,胜似威胁!
徐文长最后说:「也许秦中堂公事公办,能把王南江调回朝中,最起码能调到南京六部啊。」
唐顺之深深看了眼徐文长,比起吴承恩这个忠厚人,徐文长这个小年轻更像是秦中堂的门生弟子啊。秦中堂这次出巡宁波,为了安全还带了五百亲兵,而且时间又很急,顿时让负责征调船只的钱塘县鸡飞狗跳。
在钱塘县县衙的暗暗骂街中,秦中堂座船驶离了杭州。
两三日后,便抵达了临近宁波府的余姚县,秦中堂并没有入县城,在河道水驿中安歇。当地所有
带品级的官员、以及士绅代表,都到水驿去拜见过境的秦中堂了。
众人礼拜完后,一一报上姓名和出身,秦德威也就是礼节性的听了一遍,其实也不会记着。不过在百无聊赖中,秦中堂冷不丁的听到了宁波府举人屠仁这个名号。
一个外府外县的人,混在本地人里,当然会显得特别。秦德威诧异的问道:「宁波府的人为何在此?」
屠仁不卑不亢的答道:「本意正要前往杭州求见中堂,不想在此地遇上,便斗胆求见。」屠仁也是有苦难言,本想把秦中堂堵在杭州,免得让秦中堂到宁波来茶毒乡里。
结果没想到秦中堂行动如此迅速,自己才走到余姚县就碰上了。这从侧面更能说明,秦中堂早有预谋,不然没可能来的这么快!
秦中堂冷笑道:「你倒是好算计,唯恐单独求见不成,所以就混入本地士绅,一起来求见我?碍于脸面,我也不好将你驱逐。」
屠仁只能说:「确有要事,要向秦中堂申诉!」秦中堂指了指边上,「那你就先等着。」
屠仁也知道,秦中堂和本地人互动,自己如果抢风头只会惹人嫌。暂时打发了屠仁,秦德威沉声道:「哪位是谢巡检?」
大部分人还是不明所以,不理解秦中堂怎么会主动提起一个九品巡检的名号。当即就有人站了出来,行礼道:「卑职在此。」
秦中堂就对众人挥了挥手,吩咐说:「除了谢巡检留下,尔等可以退下了!」
这里没有傻子,别人顿时就能感受到,谢巡检要遭殃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遭殃。
当初派严世蕃和徐惟学贩运五千匹丝绸时,还一起派了十几个亲兵,这不但是护卫,更是监视。所以一路上发生过的事情,秦德威基本都知道。
等众人散去,只剩下了面前的谢巡检,以及还在边上等候的屠仁。
秦德威也不废话,直接问道:「你拦截并抢夺五百匹丝绸,是怎么回事?」谢巡检一听,就知道问题出在哪了,没想到那批货物还真是秦中堂的?
当然河边走路久了,哪有不湿鞋的。在这条水道上,总能不小心遇到大佬的东西,不算稀奇。遇到了问题,该求饶求饶,该赔偿就赔偿,态度好点,就能征求个宽大处理。
再怎么样,他也是出身余姚谢家,浙东地区最大的名门之一!
于是谢巡检先解释说:「中堂明鉴,当日卑职并非抢夺,而是帮着过路商家分销了五百匹丝绸,而且卑职也并不知道这些是中堂的东西!」
秦中堂懒得玩文字游戏,不置可否的又问道:「那你说如何是好?」
谢巡检答道:「卑职一时失误,惊动中堂过问,实在罪该万死!卑职愿将这些丝绸如数追回,并三倍赔偿!」
不知为何,秦中堂从谢巡检的语气中,感受到了公事公办的味道。
仿佛就是应付差事的说几句话一样,而且这几句话不知道已经说过了多少遍。
然后再想法子把兴师问罪的上官糊弄过去,就算完事了,这就是底层的生存智慧。其实对谢巡检而言,已经是很认真的在敷衍秦中堂了。
如果不是秦中堂如此强势,想让他们干脆利落的退赔可没这么容易,少不得要理论一番。秦德威拍案道:「为何最在关键地方,你总是含糊不清、语焉不详?
我就只问一个问题,当日你截取那五百匹丝绸,最终都去了哪里?」
对这个问题,谢巡检不敢如实回答。那些丝绸其实都被谢家吃下了,最终将会流向海商手里,怎么能堂而皇之的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