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是个排资论辈旳地方,与秦德威走得近的自然大多数都是嘉靖十四年的同年,以及嘉靖十七年的新人。
随便招呼,就有七八个人真打算为秦德威庆祝,相约着要去更熟悉的教坊司西院胡同喝酒去。
不过今天有点晚了,又仓促没准备,便另约定了明日下午聚会。
秦德威回家时,天色已近黄昏,消息早就传了回来,全府上下也是喜气洋洋,就差张灯结彩了。
秦德威才进家门,全家妻妾连带仆役全都来道喜。虽然秦德威不认为这是喜事,但架不住别人都高兴,也只能强颜欢笑。
回到屋里,与徐妙璇和王怜卿一起用膳。
徐妙璇提醒说:“刚才我去了西府,见曾老爷从外面回来,情绪不太好,不知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情。”
秦德威十分诧异,曾后爹一个待业中年还能有什么烦恼事情?莫非是被自己这二十岁的“大学士”刺激到了?
他便放下筷子,起身道:“我去那边看看,安慰安慰曾老爷。”
徐妙璇拉了拉夫君,有点怀疑的说:“不是莪信不过夫君,你确定你是去安慰的?”
王怜卿吃吃笑道:“夫君什么时候学会安慰人了?”
秦德威瞪了几眼,还是过去了,他得确保曾后爹别后院起火。
此时曾铣正在西府内书房长吁短叹,秦德威进去后就直接问道:“老爷今日有何烦恼?如果你也想做这双学士,那我就帮不上了。”
曾铣按捺打人出气的心思,还是如实答道:“今日下午去拜访了兵部尚书张瓒,谈得不顺利。”
曾后爹虽然没说拜访兵部尚书目的,但秦德威秒懂了,肯定是为了“跑官”。
毕竟曾后爹心心念念的是边镇建功立业,最近辽东巡抚有空缺,这个位置很适合曾后爹练手。
毕竟当前最要害、最吃紧的是宣大、延绥等处,一般非重臣不可。而辽东镇相对安定轻松,是曾后爹最有可能争取到的位置。
但边镇督抚都是由吏部和兵部联合推荐提名的,吏部这边问题不大,主要就是兵部的态度了。
秦德威闻言又问道:“那张瓒难道故意拿捏父亲?”
在历史上张瓒以贪腐闻名,所以秦德威对张瓒真没什么好感,话里也不加尊称,直呼其名了。
曾铣带上了几分怒气说:“张尚书向我索要一万两!不知这算不算拿捏。”
秦德威拍案道:“如此狮子大开口,这明摆着就是拒绝了!”
嘉靖前期不比以后尤其是万历晚期,银子还是很值钱的,一万两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也堪称是一笔巨款了。
秦德威对张瓒索贿有所预料,但是他也没想到张瓒居然索要如此多银子。
想来想去,这只能是拒绝的意思了!
不然以如今的行情,根本不可能有人会拿一万两找张瓒买官!再说如果给了张瓒一万两,那又该给吏部多少?
而且就算想花这个钱,京师的家里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秦德威稍加思索后,大包大揽的说:“行了,曾老爷不用记挂此事了,明天我去找张瓒谈谈。”
曾后爹叹口气,只提醒了一句:“张瓒这样公然索贿之人,还能稳居大司马官位,只怕内情不简单”,然后便回屋睡觉去了。
及到次日,秦德威闲来无事,就直奔兵部,投进帖子。
兵部尚书张瓒在公房里接到帖子后,虽然根本不愿意见秦德威,但还是让人把秦德威带了进来。
没办法,这就是秦德威的江湖地位,拒见就是错。
“今日拜访大司马,是为了急递铺的事情。”秦德威落座后开口说。
这让张尚书愣了愣,他还以为秦德威会先说起曾铣,没想到是另一件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秦德威就继续说:“能不能让商家补贴两京之间急递铺若干银两,然后使用急递铺人手传递信报?
或者另雇佣人手,依托两京之间的急递铺通道自行传递?”
这听在张尚书耳朵里,实在异想天开,不明白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先不说,政治上允许不允许,如果只是为了传递几封私人信件,就如此投入那也太夸张了,完全收不回成本。
张尚书不愿意正面回答秦德威,平白答应是不能答应的,但他又不想正面直接拒绝秦德威。
不过张尚书也有独属于他的办法,答道:“让那商家先拿五千两来给兵部,然后可以尝试推动。”
不知道怎么办时,就开出一个漫天的价钱,自然就能令人知难而退。
他就不信,真会有商家傻的拿出五千两来推进此事,推进又不代表一定可以。
这跟昨日对曾铣开价一万两是一个道理,就算是婉拒了。
秦德威转而又问:“那么关于家父的事情,必须要一万两?”
对秦德威这种有能力直达天听的人,张尚书口风很紧,只说:“那你问曾大人去。”
秦德威点了点头,就起身告辞了。
这又让张尚书有点诧异,以秦德威的性格,一般都要“据理力争”,今天居然没有半句多余的话。
从兵部离开时,天色还早,秦德威又去了西城三法司驻地。
然后秦德威大摇大摆、熟门熟路的进了刑部大门,守门的官军和书吏连眼皮都懒得抬。
随即他找到提牢主事打了个招呼,就一起直奔天牢而去。
被关押了将近六年的张延龄早就被移到一处单独牢房,并不在秦德威当年住过几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