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德威次日便去了南京礼部走动,秦淮旧院乐户归南京教坊司管辖,而教坊司又属于礼部。
所以想给王美人办理脱籍的事情,绕不开礼部。
这可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大明户籍一般情况下就是定死的。
军、匠、灶、乐这些户籍种类,世世代代继承,很难改换门庭。
所以王怜卿这种身份,真不像小白电视剧里那样,随便掏钱就能赎身。
如果不是秦德威自认面子大,帮人改户籍这种事想都不会想。
其实另一种办法就是帮王怜卿隐姓埋名的逃户了,但秦德威显然犯不上冒这种风险,被发现后会影响仕途。
此时南京礼部尚书也是个“老熟人”,前吏部左侍郎周用周大人。
就是上次大廷推时的那位主持人,被推出来接任了南京礼部尚书。
秦德威投了帖子进去,不多时就被领了进去,周尚书就在公堂接见。
虽然素不相识,但都是刚从北边京师过来的,秦德威觉得还是很有共同语言的。
寒暄了几句后,秦德威就说明了真正来意:“南京乐户有一女子,秉性良善,不愿陷入乐籍,还望大宗伯高抬贵手,给她一条生路。”
周尚书公事公办的回复说:“户籍等制,乃祖宗法度,世代相传,岂可轻易变更!如果都如同秦翰林这样开口,那还要什么户籍区分!”
秦德威十分愕然,向来能言善辩的他竟然一时间失语。
这次回南京以来,秦德威遇到的都是阿言谀词,从来没有人顶撞他。
所以秦德威此刻真的没想到,周尚书如此不给面子,语气完全没有通融余地。
大家都是刚从京师来的,为何一点情面也没有?
秦德威又行个礼说:“此事虽难,还请大宗伯通融一二!”
周尚书挥了挥衣袖:“通融不得,改户籍就像是改命,岂能轻易施为?秦翰林还是多将心思放在公事上吧!”
秦德威一时也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为什么不卖自己面子?
按道理说,周用从周侍郎升格成周尚书,他在背后还用了力,指示桑御史在大廷推上提名周尚书的。
其实秦德威也不可能是全知全能,知道所有信息。
当初大廷推结束后,周用本来是没太多感想的。
从吏部左侍郎变成南京礼部尚书,等于是用实权换取级别跨越,又离苏州老家近了,至少不算亏。
后来周用与同乡大学士顾鼎臣复盘时,才发现了问题所在。
周用今年六十一,资历算是很深,先前又担任吏部左侍郎,也堪称第一侍郎。
那么许赞当上吏部尚书,空出了户部尚书的时候,如果给周用运作时间,凭借他自身资历,再加上大学士顾鼎臣的支持,是非常有可能补位户部尚书。
但偏偏周用被提前推举为南京礼部尚书了,然后又没有给周用反应时间,王以旂就被闪电般的廷推为户部尚书。
所以复盘完毕后,周用就感到自己可能亏大了!户部尚书本来极有可能是自己的,但最终却只捞到个南京礼部尚书!
然后他又进一步怀疑,自己被幕后黑手秦德威算计了,故意先廷推他去南京礼部,此乃调虎离山之计!
如果秦德威知道周用有这个心思,只能大喊冤枉,他秦德威又不是神仙,哪能精准的算计到一切?
就算上次大廷推,也是走一步看一步,一开始也根本不可能料定最后结局。
程序走到廷推周侍郎去南京那一步时,根本还没想到户部尚书的问题!
但周尚书不可能明明白白说出自己的猜疑,所以这些误会几乎是注定无法解开的。
秦德威与周尚书话不投机,便起身告辞,又去王怜卿哪里,将情况说了。
王美人担忧的问道:“这可如何是好?难道你又想与周尚书掰掰手腕?”
秦德威便劝慰道:“咱如今到了这个地位,打打杀杀的什么的已经过时了,毕竟也没有深仇大恨!
再说这里是老家南京城,还是要讲究个和谐的!我先问问别人,有没有能与周尚书说得上话的,请他做个中间人。
同时再打发人去苏州,看看再周尚书的老家里,有没有能说上话的,实在不行把文征明搬过来说情!
所以你不用担心,只要人在官场,就逃不出一个人情世故,问题总能解决的!”
说完这些,秦德威越发的自我感觉成熟了不少,开始懂得因势利导,运用人情规则这种柔性手法来解决问题了。
说来也巧,又次日时,南京三巨头派人来通知秦德威,祭祀孝陵的工作准备完毕。
秦德威这才记起,自己这次回南京还是有公事的。
见到守备太监、守备大臣、兵部尚书三巨头时,秦德威便打听说:
“你们谁与礼部周大宗伯相熟?或者知道谁与大宗伯熟识?我要向大宗伯讨一份人情,需人帮忙。”
三巨头都是伶俐人物,闻言便笑道:“此事好说,帮你打听就是。”
虽说秦德威级别远低于他们,但秦德威身份是使节。
最关键是太庙受灾的事,还要靠秦德威妙笔生花帮忙减罪。所以这点忙,必须帮。
此后时间进入六月酷暑,天气炎热,秦德威就减少了应酬,安心居家。
他计划的是八月出发回京师,所以此时并不着急,先过了暑期再说。
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