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楼下一阵喧哗,从小窗望出去。只见街上的人流都涌向了街北。轻鹿趴在那张望着,欢叫起来,“小姐小姐,龙灯开始舞起来了。”
苌楚笑着看她,吩咐说道,“仔细别掉窗外了,好生看。”
杜善善齐夫人赞许地看着苌楚,都是一样年纪的女孩,她却这般沉住气稳得住,不急着去看热闹。刚才在楼下,司空家的两个泼妇如此凶悍,也镇定自如,不慌不乱地与其理论。
心思又极灵巧,实在是讨人欢喜的很。
“我们一会就下楼去,看看有甚么想买的灯。”杜善善齐夫人站起来,也看向窗外。
苌楚跟着起身走到窗边,一眼看到楼下站立街边的苌老大,正仰头看着自己。她心中一暖,定是有人告诉阿爹,自己与司空家在街上发生了争执,才不放心来看护的。
被亲人关爱着,便是最大的幸福。
苌楚看向黑黝黝的远方,为再不能相聚的亲人祝福。
片刻间,轻鹿惊慌失措的声音拉回了她,“小……姐,小姐,官兵在抓叔。”
苌楚眉心一跳,低头一望,街上不知何时站满了官兵,有十几个拿着朴刀团团围住了苌老大,将他堵在街口一个小铺前。
郑嬷嬷也向前看来,认得一人,“夫人,此人为顺天府的六品要员,平日负责京里一些刑事的官司。”杜善善齐夫人握紧苌楚的手,“你下去问问,是怎么回事?莫要伤了人才是。”
还没等郑嬷嬷下楼,就听楼下一道声音传来,“敢问楼上可是杜善善齐夫人?”
一个身穿三品官服的青年走至街中间,满脸邪气,手里提着一只红色兔子灯,拿眼巡着楼上边站着的人。
杜善善齐夫人望向他,正色应道,“正是妇人。”
那青年将灯笼递与随从,双手行礼,“晚辈阿尔吉善前来抓捕前明余党,惊扰了夫人,还望夫人见谅。”
“前明余党?可有证据?”杜善善齐夫人回望了一眼面无异色的苌楚,又问道。
阿尔吉善也看向许久不见的清丽佳人,“夫人请勿多虑,我们顺天府办案自是有了实证,才敢来拿人缉拿归案。”
他从随从手里拿过一纸文书,缓声念道,“苌老大,原名张昭德,为前明叛将张献忠旧部之子,与李肖忠为谋寻张献忠所留宝藏,在川西江口镇匿隐多年,并与众前明余党在蜀地掀风作浪,于朝廷不利。后于康熙四十一年事发逃至京城,勾结朱三太子党羽谋上作乱,其心可诛,现将其追捕归案。”
苌楚凝望着被围住的苌老大,心酸不已。
新旧往事俱已明了,苌老大带着自己隐居于关口镇,与李家叔父为邻,一切皆为张献忠几十年前遗留在川蜀的那批宝藏。
苌楚曾在网上看到过新闻,张献忠在明末清初举国大乱之时,自立为王,并将川蜀前明地方皇室的财宝全部搜刮一空。在兵败之后,那批宝藏不见踪迹。此后,无数人寻寻觅觅,直到现代才在江底被完全挖掘出来。
苌家和李家所有的那批宝藏,应是父辈私藏下来传与后人的。
为了这批宝藏,张昭德和李肖忠分别化名为苌老大和李志,隐居于关口镇。
虽家里有巨财,两家却不敢漏财与人,小心翼翼躲了几十年,却不想还是被一心想要反清复明的张献忠后人张复兴找到。
张复兴先只发现了李家一族,因李肖忠不肯交出宝藏,才被张复兴灭了满门。
从而引来朝廷的人到关口镇。
后来,经一计“金蝉脱壳”苌家舍财保命,好容易归于安宁,却又与前明皇族纠葛上。
那常明珠,只怕就是所谓的朱三太子之人。
苌老大一生,战战兢兢从不安宁,何其劳累何其可怜。
杜善善齐夫人闻言一惊,皱了眉头,“不过一普通老汉,这般大罪他怕是担不起,阿尔吉善可不要弄错!我自会请我家老爷去求证一二!”
阿尔吉善笑道,“晚辈自当恭候杜善善齐大人来督导办案,责无旁贷。”
他顿了顿,眼睛死死地盯住那道倩影,继续道,“夫人,只是您身边那位苌姑娘,恐怕也要一起带走!还望夫人通融,让我们的人上去缉她归案。”
杜善善齐夫人厉声喝道,“她一柔弱女子,关她何干!她可一概不知情!”
“夫人,她可与前明旧党朝夕生活在一处,怎会不知情。当年在关口镇,她可是跟着苌老大逃之夭夭了,分明就是合伙的共党。”阿尔吉善阴恻恻地笑道。
“夫人,您可不要被她哄骗了,她可是长着一张无害的脸,惯会骗人。”司马晴瑜不知何时也来到楼上,在一旁幸灾乐祸喊道。
若是前明余党,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看她还怎么蛊惑人心,夺人姻缘便该落得人头落地的下场。
想到这里,司马晴瑜又喊起来,“夫人可不要犯糊涂,若是包庇前明旧党,可是要诛三族的。就是杜善善齐大人也不敢偏袒这样的罪人!”
杜善善齐夫人一时愣住。
见如此情景,苌楚不愿再累计他人,上前扯住杜善善齐夫人的衣袖,低声道,“夫人,若是清白的,小楚自会无事。我下楼跟他走。”
轻鹿大急,“小姐,那人不怀好意,您不能跟他走!”苌楚望了望楼下焦急万分的苌老大,又看了看满含泪水的轻鹿,向杜善善齐夫人躬身行大礼,“夫人,我和阿爹走后,还望您收留轻鹿,我们没有其它亲人,只剩她孤苦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