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建康宫前,司马珂下了牛车,缓步走向宫门。
守在门口的宿卫们见到司马珂来,纷纷露出尊敬的神色,见到司马珂正要掏出腰牌,领头的宿卫急忙恭声道:“历阳侯不必验了。”
司马珂笑笑,还是将腰牌递过去,沉声道:“建康宫乃朝廷重地,凡入宫者,必先确认容貌,再验腰牌,无lùn_gōng卿,皆不得免。”
那领头的宿卫见到司马珂这般说,神色也肃然起来,认认真真的查验了腰牌之后,再恭恭敬敬的递还给司马珂。
司马珂微笑着拍了拍那宿卫的肩膀,转身大步往皇宫内走去。
刚刚进了禁宫之门,便见得张桓已在门口等候,见到司马珂,忙道:“君侯果然够早,陛下正在太极西堂等候。”
司马珂问道:“都有谁来了?”
张桓忙道:“除了陛下,君侯是第一个到的。”
司马珂眉头微微一蹙,跟着张桓大步走往太极殿,大殿台阶及走廊两旁,均站满了盔甲严明的虎贲,手执兵器,极其雄壮,见到司马珂过来,都朗声喊着“参见君侯”。
司马珂一路向众虎贲点头示意,疾步走到太极西堂前,门口立着十余名羽林郎,也纷纷向司马珂问好。
进入殿内,只见司马衍正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看到司马珂进来见礼,心中才露出安心的神色,笑道:“皇叔好早,请坐。”
司马珂笑笑,跪坐了下来,问道:“陛下缘何如此之早?”
司马衍又恢复忧心忡忡的模样,问道:“历朝历代,未闻官员募捐之事,此事可乎?”
司马珂笑道:“陛下放心,微臣必定促成此事!”
司马衍笑道:“每次朕心神不安时,看到皇叔便安心了。”
不一会,王导便已到来,寒暄了一番之后,何充、纪友、谢裒、司马昱、司马岳、司马晞等人也随后到达,还有五兵尚书蔡谟、中护军赵胤、左民尚书诸葛恢、度支尚书程延、中领军纪睦、镇军将军周谟、车骑将军司马冲、祠部尚书顾和、尚书令陆玩等人也陆陆续续的进来,合计三十余人,挤满了太极西堂。
众人一看这个架势,便知道今日所谈的事情非同小可,一个个神情顿时严肃起来,正襟危坐的望着小皇帝司马衍。
司马衍见在京的三品以上官员已全部到达,饮了一口茶汤,这才朗声道:“朕今日请诸位前来,便是为了商讨会稽郡旱灾事宜。诸位皆知,会稽大旱,尤以永兴及余姚两县为甚,灾民达十余万人,若朝廷不能相助,则饿殍遍野,路有尸骨,此皆朕之子民,死一男如死朕子,亡一女如亡朕女,故此心忧如焚。然则,若要赈灾助灾民渡过此难关,需六十万斛米粮。自苏峻之乱以来,国库一向入不敷出,今岁又得两次征战历阳,耗费钱粮无数,已无力调拨六十万斛米粮。今日召请诸位,便是欲与诸位共图良策。”
司马衍一口气把话说完,又饮了一口茶汤,观察众大臣的神色,等待大家发言讨论。
然而,大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王导等人一个个眉头紧蹙,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思虑之中。
打破沉寂的却是中护军赵胤。
只听赵胤一脸不以为然的神色,大大咧咧的说道:“此等事宜,尔等文臣商讨便是,与我等武将何干?”
这一刻,司马珂从来没有如此的憎恶一个人,不知道王导是什么眼光,居然会将王室六军交给这样的一个人。
司马珂怒声而起,指着赵胤怒声道:“赵胤匹夫,闭嘴,休得喧哗!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何况我等股肱之臣?”
赵胤被他这一怒吼,顿时颜面全无,正要反唇相讥,却听王导阴沉沉的一声喝道:“中护军赵胤,还不闭嘴!”
赵胤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垂下头去不语。
司马珂既已站起,便没有再坐下去,而是继续朗声道:“微臣建言,我等既为大臣,食君之禄,为君解忧,今黎庶有难,居上位者当解囊相助,助会稽郡之百姓渡过此难关,修不世之德,建不世之功,扬不世之名。故微臣建言,请右第六品以上官员,捐半年之俸禄,有封爵者另捐半年食邑之米,以赈灾民,入仕未及两载者可不捐。”
大殿之内,再次一片沉寂,众人眼中纷纷露出讶异的神色,很显然没想到还会有朝廷官员募捐这一出,闻所未闻。
却听赵胤冷笑一声道:“怪不得龙骧将军如此积极,原来入仕未及两载者可不捐,哈哈哈……”
司马珂见他那一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模样,冷冷一笑道:“在下虽只入仕未及半载,愿捐稻米三千斛,聊表寸心!”
话音未落,何充便神色一震,不解的问道:“元谨入仕未及半载,领俸及食邑不到五百斛,何以捐粮三千?”
纪友一听便急了:“元谨家境不丰,何以至此?”
纪睦也急声道:“元谨,莫要激动……”
司马珂神色肃然,用一种低沉而极有穿透力的声音说道:“在下家中昔日遭大难,被贬为庶民,家资自是不足三千斛,愿前往宣城,卖田换粮,以赈会稽之灾民……在下就算卖光地产,尚有朝廷俸禄,亦衣食无忧,终究好过那食不果腹、随时饿毙的灾民。在下每每念及会稽灾民,即将生生饿毙,便夜不能寐,茶饭不思……”
一席话,说得赵胤哑口无言,冷哼一声,默默的低下头去,不再多言。
何充听得司马珂这般说,当即激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