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洛兰楼的主人家,却从洛兰楼建立之初就一直住到现在,这是何故?
两人走到楼畔边上,在案几两边各自坐下。
沈听澜的困惑在脑海中转过几圈,她垂下眼睫毛去,并未莽撞的发问,而是自觉的拿起酒壶为老者斟酒。
酒香四溢,是好酒。
在她斟酒的过程中,沈听澜一直都能感受到一道炙热的视线。
是老者一直在盯着她看。
沈听澜抬起头去,正好撞入老者目光之中,他眸中稀碎的光芒里,氤氲着几分悲恸,以及……慈爱。
为何这人会用这样的目光看她?
“沈小姐,从白府一路过来,一定累了渴了吧,我叫人准备了这一桌饭菜,全都是你爱吃的,快吃吧,快吃啊。”老者自己不动筷子,反倒热情的催促沈听澜动筷。
爱吃的……饭菜?
疑丝越来越多,像四处散落的毛线团,将沈听澜层层包围。
沈听澜看看老者,又看看饭菜,“您也请。”
老者笑得满脸褶子,从低耸的眼皮底下流出泪水来:“好好,老朽与沈小姐一起吃。”他夹了一筷子,放在嘴里咀嚼,又给沈听澜夹了一筷子素肉。
素肉不是肉,而是豆制品,是沈听澜自小就喜欢吃的东西。可素肉作为贫穷人家吃不起肉而诞生的食材,很是被富贵人家看不起,在白府的这些年,沈听澜一次都没有吃过素肉。
若不是今日见到,沈听澜都快忘记自己还有这么喜欢吃的东西了。
她将素肉放进嘴巴里,用干辣椒炒过的素肉弹牙,一口下去满嘴都是紫苏和辣椒的香味。这一道紫苏炒素肉,满分十分的话,沈听澜能给八分。
“好吃吗?”老者伸长了脖子,昂起头期盼的看着沈听澜问道。
沈听澜点点头,笑得露出两颗稚气的小虎牙:“很好吃。”
“那就多吃点,多吃点。”老者开心得不得了,将饭菜碟子全都往沈听澜这边推了推。
不管老者身上有多少古怪与谜团,他对自己没有敌意。沈听澜看着老者饱经风霜的脸颊上那悲怆而跃动的笑容,放下了心中的戒备,与老人一起享用美食。
多是沈听澜在吃,老者看着她笑。
笑中带泪。
用过膳食后,老者叫人过来收拾,撤下膳食换上清茶。
一人一杯清茗,老者问沈听澜:“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沈听澜点点头。
“生活之中可有不如意的事情?可有人欺负你?”
清茗回甘,舌尖泛甜。沈听澜摇摇头,“没有不如意的事情,也无人欺负我。”上一世倒是如此,可这一世倒真没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但凡是敢欺负她的人,也都要被她清算。
重来一次,总该是有些长进的。
老者双手合成拳头,猛的拍了几下案几。
拍得案几乱震,吓了沈听澜一跳。
老者眼中迸发着怒火:“人活世上,怎么可能没有不如意的事情?你过得不好,说出来就是,为什么要隐瞒?”
“老朽无能无知,不知沈小姐就在京城之内,未能帮助沈小姐,可至少老朽还能听听你诉苦,让你发泄发泄!”
“微薄之能,沈小姐也不给老朽机会吗?”
沈听澜一怔,一瞬间心跳如飞瀑过闸关,轰轰隆隆。与此同时,心门那道阻拦着悲伤宣泄而出的高墙,也有了裂缝。
前生诸般不如意,施之于身,施之于心,又怎么会轻易过去?今生得以恢复记忆,可杀亲之仇,时时笼罩她的心中,何不是叫她喘不过气来?
可从没有人,从没有人告诉她,说他愿意聆听她的苦难,愿意让她宣泄。
而老者做到了。
“多谢您。”千言万语,皆数化为这三个字。
“我与您素未谋面,为何您……”如何关心我?沈听澜想不明白,她迫切的望着老者,想问又有几分不知从何而来的胆怯。
老者上下两片唇瓣颤抖着碰撞在一起,碰撞出这样一句话来:“老朽与沈小姐渊源时深,只是如今却不是说清的时候,等时机到来,老朽定为沈小姐解惑。”
他像寒风中摇摆的枯树一般,艰难的撑着案几站起来,看向楼外风光:“沈小姐,老朽带您去看看这洛兰楼吧,去看看……为你留下来的洛兰楼。”
后半句话,老者咬音极轻,除了他自己外,没人能听得清。
沈听澜随他下楼去,白之洲几人被小孩伺候得很好,只是心中不免会挂念她,现在见她安然无恙的下来,也都是将心都放回了胸膛里去。
知道老者要带着沈听澜去参观洛兰楼,余下的人也都想跟去,老者摸着自己花白的胡须笑道:“都跟着吧,跟着好啊,人多才热闹啊。”
洛兰楼有四楼,主楼为云海楼,副楼有三,按照高低顺序依次为山海楼、泛海楼、梦海楼。
山海楼四层高、泛海楼三层高、梦海楼则是两层高。这四楼各有各的风格,但在自己的风格特色之外,又存在着整体的风格,是以四楼融汇、交汇出极美的精致来。
只是在大家看来巧夺天工的洛兰楼,却被老者几番挑剔。
老者自称姓仆,让大家称呼他为仆老即可。这句话,仆老是对着沈听澜的方向说的。
“仆?倒是个少有的姓氏。”白之洲评说。何止是少有,她听书无数场,就是话本中也不曾出现过仆这个姓氏。
老者但笑不语。
“这洛兰楼年久失修,租给沈小姐是委屈你了,往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