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上酒。”黄重真蓦然大吼。
立在殿外的战友,当即便进来了两名,人手两个大酒坛抱在怀里,以至于走起路来都如肥鸭子一般,显得有些摇摆了,颇为引人发笑。
不过,当黄重真接过一坛拍开封泥,浓郁的酒香顿时四溢开来。
嗜酒如命的女真男人们,立刻便酒虫大动,纷纷鸭子一般伸长脖子探头看去,恨不得立刻便捧起酒坛,咕咚咕咚喝个痛快。
端着酒盘的侍卫怔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回神,退入人群里一阵摸索,再回来时,竟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三个大碗,堪堪将酒盘放满,端着便走了过来。
“我要倒酒了,你可端稳了。”黄重真朝他咧嘴一笑,便将琼浆一般透明醇香的烧刀子,洒水一般将三个大碗倒满。
只可惜他的倒酒技术实在是差,还不如洒出去的多,看得彪悍的女真男人们捶足顿胸,大叫可惜。
然而,当黄重真大吼“哪位女真英雄愿意上前,满饮此碗”的时候,却又谦虚地要想将这拔头筹的机会,让给其他人。
眼见济济一堂的女真汉子们,竟无一人有此胆色,便是以黄台吉的城府,都禁不住阴沉着脸,点名却又不对,于是冷哼一声便要亲自品酒。
谁想莽古泰偏巧于此时,抢在他之前站起身,抓起一碗端在手中,冷然说道:“别说一碗,便是十碗,本王也立刻喝个干干净净。”
说着一仰头,便以一个极为豪爽的姿态,猛然将满满一大碗六十五度的烧刀子,给倒进了嘴里面,也不见如何品尝,便吞进了肚子里。
于是,性烈如火的烧刀子,便也在他胃中桀骜不驯地猛烈燃烧起来,让他那张历经了无数风雪的糙脸,在刹那之间涨得通红,似乎随时都能喷出一股火焰来。
他紧闭着嘴巴坚持了稍顷,便猛然张嘴打出了一个长长的酒嗝,那浓郁的酒香,倒是将他冲天的口臭都给遮掩过去了。
他大吼道:“爽!真彼娘爽!这才叫烧刀子嘛!”
说着,他便狠狠地将酒碗扔在地上摔得粉碎,看得端酒盘的那个侍卫一阵肉疼——这可是他多年的收藏啊!
眼见莽古泰抓起第二碗酒一饮而尽之后,便又想照法施为,这侍卫赶忙端着酒盘凑到他的面前,点头哈腰地说道:“五爷!五爷!咱喝酒!咱喝酒!不摔碗!不摔碗!”
“聒噪!不就是几个酒碗么?真小气!滚一边去!”莽古泰瞪着牛眼,醉醺醺地嘟囔了几句,却也依言将空酒碗放在酒盘子上。
又抓起第三碗酒,对着黄重真嘿嘿一笑,便一扬脖子,第三次一饮而尽。
三大碗六十来度的烧刀子下肚,没有下酒菜,也没有缓冲的时间。
饶是莽古尔泰体壮如牛,酒量如海,都抵挡不住那猛然上涌的酒劲儿,摇摆强壮的身躯着退到太师椅前,一臀部坐了下去,眼睛一闭,竟沉沉地睡了过去。
“五爷!”
“五弟!”
“五哥!”
大政殿内当即乱作一团,更有几名憨憨的女真将领凶恶地叫嚣:“酒里有毒!甲士,将他们都拿下!”
黄重真立刻便无语了,摊着双手道:“五爷的呼吸平稳有力,就差打鼾了,你哪只眼睛看出酒里有毒了?”
无巧不成书,黄重真话音刚落,便像是彩排好的一般,莽古泰立刻鼾声如雷,牛鼻子里还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鼻涕泡,真是既令人感到莞尔,又令人感觉丢脸。
黄台吉掏出手帕,亲自将五哥的鼻涕擦去,便转过身像是一条毒蛇般,冷冷盯着黄重真。
其余人也都冷眼相向,大有黄台吉一声令下,便冲上去撕咬重真的架势。
殿外的二狗似乎是察觉到了主人遇到了危险,竟不知于何时,一声不吭地来到了他的身边,还学着老虎的样子蹲在他脚边,对着黄台吉虎视眈眈。
那龇牙咧嘴的样子,大有你若敢放狗动狗爷我的大哥,狗爷我便咬你丫的。
堂堂后金汗国的四贝勒黄台吉,被这只硕大的黄狗盯着,明明很清楚地知道它只是一条狗,却感觉像是被一头吊睛白额大虫盯着那样,心中一阵阵地发憷。
被这么多或狼或蛇一般的眼神盯着,便连祖大乐和吴三桂这些大咧咧的憨憨,都禁不住冷汗直下。
黄重真却仍像个没事的人儿一般,摊着手无辜地说道:“三碗不过岗,烧刀子就是这般猛烈,非英雄不可驾驭。
在下事先便已说了,是英雄才能满饮此碗。但五爷偏偏不信这个邪,一下子就喝了三碗,可见五爷当真是条响当当的女真汉子。
其实之前在辽阳,济尔哈朗贝勒也是如此。不过他那酒品可比五爷差多了,喝多了便搂着在下称兄道弟,还硬是要跟在下一起做那入幕之宾……
啥?啥叫入幕之宾?这是我汉家一个极其深奥的成语,简而言之……就是通过同一个女人做连襟啊。怎么?你们还是不信?那好吧,酒来!”
周吉依言将酒坛交还给了黄重真,他捧起来便将坛口倾在嘴边,咕咚咕咚地一口气便喝了小半坛。
这姿势看似豪迈,其实洒出去的更加多一些,再加上之前洒出去的那些,实则还不如莽古泰喝得多呢。
清澈醇香的酒液沾湿了他的军装,一坛烧刀子也便见了底,倒是令那些嗜酒的女真汉子们,再次肉痛起来。
与此同时,阿善的心中则另有一番令其郝然,却也分外刺激的感悟:如此说来,某与某的父汗,岂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