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二楼所有不够大胆的儒生,尤其是东林院派的毕业生,全都在瑟瑟发抖。
反倒是投诚了阉派的一些中年儒生,想要凑上来套近乎。
然而黄重真一个凌厉的眼神望过去,便也被这些关宁少年身上若有若无的杀伐血味,给生生地唬退了。
京师针锋相对的两大派系,于此地此刻表现出了惊人的一致,竟纷纷逃至一楼,结账离去。
同时,也将“大蝗虫回来了”的消息,向着整座京师散播而去。
其余人等相干的不相干的,一楼的二楼的,也纷纷结账来到街上,或仰慕或好奇地望着这伙少年,还有几个混蛋趁机逃了单。
“老子的银子哟。”掉钱眼里的老掌柜看到刚刚还门庭若市的饭店,竟于顷刻之间变得门可罗雀,心中发苦,无奈一笑。
崔红莺安顿好了小飞,其实一直远远地缀着他们呢。
重真怎会没有察觉,只是懒得理会罢了。
想来这个极有可能便是红娘子原型人物的女子,该是自有主张的。
但是很显然,即便是一向大胆的崔红莺,也想不到这个关宁少年的胆子,会大到这番地步,几乎是以一块巨石的方式,投入到了京师这潭暗流汹涌的河流中。
崔红莺看见那个看似很正经,实则却总是带着一抹邪邪笑意的少年,正坐于二楼一边惬意地喝着茶水,一边朝自己招了招手。
她那本就天然的红苹果笑脸一阵微热,却还是毫不犹豫地便靠拢了过去。
崔红莺脚步轻快地上了二楼,无论掌柜还是服务生,都怔怔地看着这个容貌俏丽,身着略显紧身服饰的江湖少女,默默地朝黄重真竖了竖大拇指。
周吉更是轻笑着说道:“第一次来,有女孩子追进来。第二次来,也有女孩子追进来。还都是极品的那种,不服不行啊。看过了你的相好再看看小桂子所迷恋的那两个,哎……那孩子啥事都才能真正长大哦?”
看着崔红莺干脆利落地上了二楼,脑后的马尾轻轻甩动,显得灵动而又活泼。
刘挺自知自己这副屠夫般的样子,是万万配不上如此精灵般的少女的。
但这个老百户也不知道天生就是坏胚子,还是被他所守护的少年给带坏了,明知故问道:“咦?你怎么跟来了?不是要你留在通州照顾小飞么?”
崔红莺却并无寻常汉家少女的羞涩,落落大方地坐在了重真身侧,朝对面的刘挺嫣然一笑道:“我们这些江湖儿女,哪有这般脆弱。小飞将养几日便能行动自如了,届时他自会过来找我。”
“如此甚好。”刘挺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双目蓦然变得通红,一仰头灌了一杯滚烫的茶水,便连脸上的长长刀疤,都显得极其狰狞。
“刘大哥。”黄重真握住他紧攥拳头的左手,关切道,“没事吧?”
刘挺做了一个深深的呼吸道:“没事,你放心。”
重真点点头,便收回手替崔红莺倒了一杯茶水,问道:“你追着我等做什么?”
崔红莺轻笑道:“来看看你们如此匆匆地前来京师,究竟是为了什么?”
重真将来自江南的清香绿茶凑在鼻端闻了闻,顺便将崔红莺的淡淡体香也收入了鼻中,顿觉一阵心旷神怡。
心中却不禁想起了小伍那个与自己首度红袖生香的妮子,暗道两人还是有些共同之处的,便问道:“我是大明辽东关宁军中的一员,你值得我信任么?”
崔红莺嫣然笑道:“不论如何,我也是大明的子民,不是么?”
黄重真点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我不能告诉你,因为告诉你也没用。高起潜已去兵部报备我等已经回京的事宜了,个把时辰后便会有消息传来。”
崔红莺点点头道:“你真的是阉派的人?”
她脆生生的声音丝毫都没有压低,只这份洒脱便让黄重真好感倍增,咧嘴反问道:“何以见得?”
崔红莺理所当然道:“就冲你刚才对付东林儒生那嚣张跋扈的样子。”
重真大笑道:“若说老子对付阉派比之更甚,甚至敢于直怼令东林院派闻之色变的阉派五虎之首,兵部尚书崔呈秀崔大人,你信么?”
崔红莺压低声音道:“可我怎么听说,你还去给他祝过寿呢?你大概还不知道,就因此这件事儿,许多江湖好汉都将你列为了头号猎杀目标呢。”
“是么?那老子可真是荣幸啊!其实老子就是问他借个势儿,若是有机会,并不介意直接干掉他。”
重真也压低声音,又嘿嘿笑道:“那么姑娘又是为何追着某家不放呢?猎杀厮杀?喜欢与爱?”
崔红莺压低声音恶狠狠地骂道:“你简直就是个混蛋……”
黄重真道:“你知道我的老师是怎么评价我的么?”
崔红莺脱口便道:“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曹贼虽死,但其精神永存。”黄重真忍不住感叹道,但见崔红莺俏脸揶揄,似乎还有杀手锏,就赶紧求饶道,“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你也有怕的时候?”崔红莺得胜般,自我得意稍顷也忍不住问道,“你必成大器,可惜永远只是乱臣贼子,不得善终?”
周吉等人从不打扰重真与女孩子的交锋,因此只当做没听见。
黄重真则瞠目结舌道:“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崔红莺娇俏的耸耸香肩道:“这在西北已是公开的秘密,也就那些从不体恤百姓疾苦的官员,还被蒙在鼓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