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过程中,若是女真骑兵放下所有的迟疑与谨慎,从而迅速突进。
那么在这广袤的平原之上,再多的少年关宁铁骑,再多的火铳,怕是也无法抵挡经由白山黑水优胜劣汰了数千年的骑射之术。
届时,大明苦苦维持的关宁体系即便不崩溃,也会损失惨重,甚至一蹶不振。
因此,重真非常感激袁崇焕能够率领关宁将士阻击六万女真步骑的决心,也非常庆幸自己能用红衣大炮让未尝一败的女真军队,品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更是炮轰奴酋,令其受惊受创,间接而亡,从而让女真第一次见识并且亲身体会到了火器的威力,也在古老的原始之心中,留下了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疤。
番薯还可以再长,但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与其资敌,不如尝鲜。
对于这个时间段内的关宁军来说,就是争分夺秒,与建奴争夺每一秒的先机。
于是,成串成串的番薯被挖出,虽然略显稚嫩,却也收获颇丰,成堆成堆地被运往宁锦防线内,便连那些绿油油的番薯藤都不例外。
即便重真觉得这些粗糙的藤蔓只适合剁碎了煮熟了用来喂猪,可是祖大寿自从尝了其鲜嫩可口的嫩头之后,非一根筋地认为这是一道鲜美的蔬菜。
用他的话来说便是:“喂猪怎么了?但凡是猪能吃的,人也照吃不误。”
话已至此,重真还能说些什么呢?只能感慨华夏先祖在这沧海桑田般的天地之间挣扎求存,却仍苦中作乐的乐观主义精神,着实伟大。
为什么华夏的国朝换了一茬又一茬,可是“华夏”二字却依然镌刻在每一个黑发黑眼黄皮肤的华夏人的血肉之中呢?
重真觉得,正是这种自古传承下来的传统精神,以及源远流长的文明,在其中起到潜移默化的作用。
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
故华夏文明,源远流长。
黄台吉无疑也有着让自己的民族源远流长的雄心壮志,毕竟女真也是一个非常古老的民族,最早可追溯到华夏一族商周时期的肃慎。
接着是挹娄,然后是勿吉、靺鞨,再发展下去便是女真了。
虽说没有确切的文献记载,但是在华夏国的古老文献中,都是有所提及,可以查询到的。
因此,女真族的族名和族源都很悠久,可以说在辽东的松花江流域,在白山黑水之间,一脉相承。
至华夏的宋朝时期,女真族的完颜氏用武力将松散的女真各部统一起来,继而赋予了这个民族史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具有国家概念的名字——金。
到了这个时候,女真族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文字,即便所有的记载用的都是汉字,记载史料的人也大多都是汉官,但已是一个极大的进步了。
然而金国女真族被蒙古国蒙古族联合南宋汉人攻灭之后,几乎遭到了灭顶之灾,几乎瞬间便又回到了最为原始的状态。
与汉族王朝即便是亡国了,却仍然保持着极深底蕴的境遇完全不同。
女真,似乎仍然逃不出那个“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胡人气运怪圈。
奴酋为了改变这一状况,耗费了极大的精力再次创立了女真文字。
然而似乎效果不大,在记录文字时,用的仍然是汉子,在对外交流时,说得仍然是汉语。
别的不说,就说明国来使的那一次。
整个大政殿的女真贵族,竟无一人骄傲得说着属于女真的语言,而是唯恐明使听不懂,唯恐被鄙夷成蛮夷一般,字正腔圆地说着汉话。
念及这些,黄台吉不无唏嘘,便更加坚定了改制后金的决心,哪怕是将天命之汗的规矩全部推翻,全部换上天聪之汗的规定,也在所不惜。
当最后一批黑夜也不曾停歇的运粮队伍,在黄重真、祖大乐、吴三桂,这三支骑兵队伍的护送之下,分秒必争却又无惊无险地退入锦州防线的时候。
东方破晓,晨曦微露,黄台吉大军也终于在岳托豪格武讷格的接洽之中,稳稳地渡过了大凌河。
嗅着依然飘荡于空的淡淡麦香,听着发散开去的斥候,不断来报附近有大明人畜活动过的痕迹。
黄台吉终于明白,陈蔡楼台也好,王张楼台也罢,最大的作用不是阻敌与阻击,而是拖延与拖缓。
看着那成片成片的田亩,以及田亩之中那一茬又一茬的麦秸,黄台吉突然就很恼恨自己为何非要坚守“任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行军方略。
况且明国军队并没有也不再拥有这么能力几路而来,而是仅守着关宁锦一线,摆出一副决一死战的姿态而已。
自己为何非要循规蹈矩,乃至墨守成规地遵循着天命汗所立下的规矩,致使平白错失了这一大好的战机呢?
要知道,天命之汗的年代已经彻底过去,现在已然是天聪元年了。
新的年号,就该有新的气象,然而天命汗的威望又确实是高。
直到现在,都还有许多贵族,许多额真,许多旗主。
拿“先汗在世之时,我们是怎样怎样的”,“我们向来如此,这是先汗所定下的规矩”等话语,扯着天命余威,来抵制天聪元年的所颁布军政新令。
若天命之汗是为一代雄主,那么黄台吉对于天聪的定义,便是雄才伟略,更甚天命。
而只要赢得了这场战争,便能走出天命余威所造成的军政阴影,天聪之汗的威望便会彻底地树立起来,独属于天聪的年代便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