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吴三桂的嘲讽,黄重真也不分辨,只是轻笑不语。
黄小贰很有眼力见地为吴三桂奉上了一个小皮囊,后者拨开木塞一闻,见仍是斯风黄酒,便嫌弃地撇撇嘴,却仍然往嘴里美美地灌了一大口。
——嫌弃归嫌弃,酒还是照喝不误。
就这份厚脸皮,重真觉得这家伙“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潜质简直越来越大了。
“看来以往的敲打还不够,逮着机会得好好治治他了!”重真暗道。
一群铁骑一只狗便这样默默等待,只余浑河与辽河交融的声音,在身后咆哮。
听得出来,浑河似乎不怎么甘心就此被辽河融合,而后者却笑哈哈地,一副管你多么凶猛多么磅礴,一旦到了老子的水系里,就乖乖束手听话的架势。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远处响起了隆隆的马蹄声,便连侦察兵也只是提前一步匆匆来报——袁七祖宽两位百人队哨官,已将后金斥候尽数斩首,大胜而归。
旋即,与离去之时截然不同的两队人马,便在当先两个矫健汉子的率领之下,直奔到了重真与吴三桂的近前。
战马齐刷刷地人力而立,旋又将两只前蹄重重地踏在大地之上,犹如两百副鼓槌重重地敲打在鼓面上,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这谁不会?关宁铁骑的基本骑术而已。”吴三桂撇撇嘴,尽管面上不屑,心中却极为震撼。
因为第二个侦察兵所报告的二十五个后金斥候的人头,正被当先的二十五个关宁铁骑拎在手里,便连鲜血都淋淋漓漓,尚未干涸呢,显然是刚砍下来的。
而刚刚出去的二百名骑兵,回来的不多不少,也刚好是二百名。
——吴三桂虽然文学类书籍读得少,算数却貌似还不差,对于军阵更是有着天生的敏锐,仅从这两队少年铁骑的列排列之中,便已得出了确切的人数。
同时他也确定,这二百人都是堪堪从战场之上下来的。
虽然那只是一场极小极小的战斗,然而战与非战,气场是完全不同的,没有一人存在中途加入,滥竽充数的可能。
吴三桂很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这实在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心理。
最终,他还是承认再次在与重真的比拼之中败下阵来,并且这次还是在占据了先手的情况之下。
因此,纵使心有不甘,也还是放弃了挣扎。
吴三桂仰头便将囊中之酒“咕咚咕咚”喝得干干净净,旋即愤怒地将皮囊奋力扔向浑河与辽河交汇的地方。
大吼一声“我们走”的同时,已猛然策动战马,顺着辽河的走势狂奔而去,那袭黑色的披风,在其身后猎猎作摆。
黄重真立刻拢嘴喊道:“披风太臊包啦!”
吴三桂其速不减,却立刻便一把将之扯下,揉成一团,也奋力地扔往浑河融入辽河的交汇之处。
看得出来,他已将自己比喻成了浑河,正为避免被融入辽河,从而竭力挣扎。
“太浪费啦,纵使无需取暖,用来裹尸也不错啊!”
重真继续气沉丹田,美声十足,对吴三桂心气打击的力度也相当足。
吴三桂的麾下想要有样学样,闻言却终究不忍,只将这看着拉风,作战之时却碍手碍脚的披风收了起来,默默地垫在了臀下。
“孺子可教也!”重真大笑,继续大吼。
吴三桂不明白为何浑河辽河交汇咆哮的声音,也盖不过重真的聒噪。
不知是刚刚喝酒太猛了,还是战马太过颠簸的缘故,喉间一咸,一口反胃的老酒,便欲夺喉而出,却又被他生生地咽了回去。
吴三桂却哪里知道,自重真喊第二声开始,极有眼力见的黄小二便将一只铁皮喇叭,递给了于他而言,亦师亦友的小小守备。
再加上黄重真的声音本就极富穿透力,他本人又极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才未能将其的声音排斥在外。
一个巴掌,毕竟是极难拍响的。
除了直属于袁崇焕的侦察兵之外,祖大寿在这广袤辽河平原南端,自然也拥有着专属的哨探体系。
吴三桂主动去与重真会晤的消息,很快便被他得知了。
对此,他既对那个便宜外甥怒其不争,又对他纵然低声下气,也要找到不如重真的原因,从而感到庆幸与欣慰。
不过,他俩到底谈了些什么,祖大寿并未得知。
因为重真所统御的虽然只有五百名关宁铁骑,还至少有一般是自己的亲信,但他的战圈却极其严密,轻易无法渗透,便也无法探知他的具体兵力,具体部署。
即便是经验丰富的后金斥候,在几乎没有漏网之鱼的情况之下,也只能做出一个大致的推断。
祖大寿觉得,保持神秘,让狡诈的敌人猜不到摸不透,心存犹疑甚至恐惧,大概便是重真在浑河南岸,纵横无敌的其中一个原因吧。
其实祖大寿更加希望捷报频传的那个人,是自己的便宜外甥吴三桂。
毕竟,对于华夏民族中的大多数人而言,最顺手的用人手段就是任人唯亲。
并且经过几千年的发展,这份手段已形成一份无法摆在明面之上,却仍旧无法避免,而且脉络可循的网络。
大明其实真的还算好的,但是在许多的地方,国器私用,国营变私企,已成了不可避免的习俗。
对于和吴氏结为姻亲的祖大寿而言,帮助同为辽东将门的吴氏在关宁军中占有一席之地,显然比提拔一个手下,更加符合自己的利益。
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