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路水路其实跟陆路一样,从来都不是一条笔直的航道。
尤其是在古代,大海航道的路线,几乎与陆地上的那些走的人多了便自然而然形成了的道路一样,是经由千万条船只勘探出来的。
因此,许多的航道其实都是固定的,尤其是在暗流汹涌暗礁众多的地区,船只的行进路线堪称苛刻,有时候便连时间点的把握上面都很讲究。
甚至只是差之毫厘,都会谬以千里。
登辽航道,顾名思义,便是一条可从登莱地区,直接抵达辽南沿岸的海路。
目前的大明,关于这条海路的航海图志与技术,全部都掌握在莱州水师手中。
渤海湾颇为平静,因此,这条海路虽然不是随便找只船,找个船夫便能横渡的,但是对于莱州水师中极富经验的水手与舵手而言,无异于一片坦途。
因此,别看帆船七拐八拐好像没个固定的方向。
重真却知,只需数日,便可看到宁远一线的海岸。
吴三桂显然也知道时间还很充裕,便笑呵呵地提议道:“趁着莱州水师的兄弟们都在,要不然我们绕过辽东半岛,去皮岛毛总兵的地盘瞅瞅?”
这一石,顿时激起了千层浪花。
对袁崇焕忠心耿耿的袁七,认为这是在挑衅袁帅的权威,当即勃然色变。
憨厚的“援剿总兵”祖宽,也像看傻子一样看向自己的这位表少爷。
就连战船都像是触及了一股激烈的暗流一般,陡然摇了三摇,唬得几乎不发表意见的马宝等人,都纷纷出言怒斥吴三桂——神明在上,休要胡言乱语。
“某只不过开个玩笑,尔等如此较真作甚。”吴三桂耸耸肩膀,反而一脸埋怨,一副尔等连玩笑都开不起的样子,真是气煞旁人。
重真摆弄着一根不大不小的鱼竿暗暗摇头,理都不想理这个源于人品深处的放荡不羁的家伙。
照理说,自己对他的谆谆教诲也算可以了,却仍旧无法改变这家伙的叛逆与任性,难道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或者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还是说叛逆之人就像磁铁那般,具有相互作用的引力?
这副看着还挺不错的皮囊,难道终究还是会与皮岛之上那几个臭名昭著的家伙,狼狈为奸,甘为后金走狗,将华夏江山祸害得体无完肤?
最后,更是因为一己私利,绞死最后一名南明皇帝,让无数忠魂守护大明的希望,彻底破灭。
“老子一定会更加深入的去了解你,改造你!吴长伯,准备接受某黄斯民的思想风暴吧!”黄重真深深地望着吴三桂,暗暗发誓道。
“不去皮岛,那我们就去觉华岛转转吧。”吴三桂唯独对于重真的目光有些心虚,然而心中对于他的这个爱好,却又那么的嗤之以鼻,那么的不以为然。
重真将数根串着带饵鱼钩的鱼线纷纷甩到船下去,才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理由。”
吴三桂迎着海风张开双臂,抬起头深深吸了口气,才道:“万类霜天竞自由。那一次若非某重伤在身,定也要如周吉袁七那般,随你一同奔赴那场震古烁今的觉华守卫战的,对于建奴,小爷某从来就没有怕过。”
重真这才转过头正眼看他,点头认可道:“宁远之战唯一的一次防守反击,便是你带给大家的。好吧,如你所愿,便去觉华转转吧。
好久没见那边的老友了,此番路过,不管幸存的还是壮烈殉国的,便都与他们喝喝酒,陪他们说说话吧。”
重真说着便看向周吉与袁七赵大同,八目交投,会心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黄宗羲虽然没有系统地学过心理学,然而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因此对于人性已颇有把握,思维方式也远较寻常的同龄儒生大气磅礴。
很快便从八个关宁少年的言行举止中,推断出了关宁防线、觉华岛、皮岛这三方抗金前沿阵地的亲疏关系。
为了纪念在觉华守卫战中壮烈殉国的大明军民,也为了永远记住这场付出了巨大代价的胜利。
金士麟本来是想将这场仅仅持续了一天,却惨烈无比的战斗之遗址,全部保存下来的,也好为后人诫。
然而,觉华岛面积有限,不足以支撑新兴的觉华水师另建新城。
幸存的觉华军民在养好了伤势之后,便在袁崇焕的全力支持,以及莱州水师的援助之下,怀着极度悲愤的心情。
收拾好因战火而生的断壁残垣,并在其上修建起了一座新城。
吃一堑长一智,这是一座颇具防御能力的小而弥坚的城池,以防有朝一日海水再冰,记仇的建奴卷土重来之时,却又守得那般吃力。
在重真的建议之下,金士麟率人为所有壮烈殉国的军民举行了火葬,并收起一捧骨灰装在小坛子里,写好名字,以作祭奠。
其余的则全部洒在了海岛以及周边的海域之内,以其忠魂,世代守护这座有着“觉醒中华”之称的华夏岛屿。
那些收起来的小骨灰坛,则都迁入城池中央特意新建的那座英灵堂,也就是守将姚抚民壮烈牺牲的地方,以供全岛军民,永远纪念。
统御这艘莱州水师战船的,是一个叫做张焘的百人队正。
他再三地邀请重真,替这艘中型的战船取了响亮的名号。
重真依稀记得在原本历史上的吴桥兵变中,有个帮助叛军打开登州城门,致这座登莱巡抚府失陷,并间接导致孙元化被崇祯处死的人,也叫张焘。
再瞅瞅面前